她热的都把大衣脱了。
略微犹豫的看向他,“你冷吗?”
车上很热,她的大衣放在腿上。
轻抿红唇,想着他是为了护着自己才喝了这么多酒,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索性咬咬牙,直接把大衣拎起来,转手盖在他身上,轻轻掖了掖脖子那块松散的地方。
默默腹诽,这样他不会再觉得冷了吧?
然后一抬眸,又与他幽深的眸光对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就这样沉默的看着她。
两个人离的极近。
她能看到他眼白上的红血丝,能看到他脸上一层淡淡的绒毛。
“对不起。”他放轻嗓音,用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很轻弱的道歉,“初樱对不起。”
初樱怔愣的看着他。
离的近,他眼底深藏的悔意痛苦和绝望没有清醒时的面具盖着,倾泻而出。
“我开始改了,你等等我。”
“……”
“哎呦我艹!前面这傻逼怎么开车的!急停啊!”周昭年气的连按两下汽车喇叭,嘀嘀!
惊醒与男人对视呆愣的初樱。
他的话像个巨大炸弹,砰的一声。耳边嗡嗡响,初樱立刻坐直身子。
桃花眼里写满了茫然,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自己指腹上的螺纹。
她想过很多可能。
他转身来挽回她的可能。
因为不习惯没有追逐,因为跟爸爸的关系,或者因为无聊不甘心。
这些她都想过。
而现在,好像是她恰恰没有想过的另一种可能渐渐浮出水面。
-=-
不一会儿,窗户外面是熟悉的景象。
她莫名其妙的想到之前看过的一句话。
天空还跟之前一样,人却不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说的话,初樱心中居然有一丝怅然,他们不也是这样?
寒风呼啸,刷拉拉的刮过院子里的枯枝。
幽暗的别墅已经很久没来了。
上次含泪跑出去的样子,好像是上辈子一样。
心情有些沉重。
默不作声的看周昭年娴熟的输入密码打开门。
200501.
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好奇怪的密码。
2005年1月吗?
看着楚弈垂着头闭眼安静的样子,初樱抿唇,上前一步轻轻扶了扶楚弈的手臂。
让他没有随着周昭年的动作滑下去。
滴。
拉开大门,清冷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
此时客厅居然比几个月前的白天看得清。
可下一瞬,惊诧万分。
没想到偌大的一个客厅,眼神扫过去空荡荡的,只有靠着墙有个单人小沙发。
借着月亮的微光,能看出这小沙发已经老旧。
在这寸土寸金的滨城市中心。
君海豪庭,一等一的别墅区。
眼前的景象,处处透露着怪异。
突然想起在香格里拉不小心听到的话。
那个口吻,是楚弈的父亲吗?
心中讶然。
他的生活,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甚至是……
眼前地板上的繁乱的刻痕,老旧摩擦的痕迹,一点人气儿都没有的样子。
知道实情之后,这些小细节都在隐隐约约的告诉她。
他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不大好。
“帮我上楼开下灯。”周昭年咬牙切齿,“楚弈这看着瘦,怎么这么沉啊!”
“健身的人果然藏肉啊是不是。”
哒哒哒,初樱来不及回应,借着月光往楼上跑。
眼神飞快扫过,没有看到走廊上有灯的开关。连忙推开楚弈卧室的房门,开灯。
啪嗒一声。
屋里还是一片漆黑。
灯居然是坏的?
下一瞬看到不远处床头柜上的台灯,快步过去按下开关。
温暖的光线迸射。
眼前终于亮了。
-=-
周昭年使出吃奶的劲儿扶着楚弈进来。
初樱站在床边,给周昭年搭把手。
昏黄的灯光在卧室中晕染开。
红木床头柜上摆着一本棕色皮本,中间不知道夹着什么,露出一条缝。
老旧的装修风格,着实跟楚弈这张年轻冷峻的脸庞有点不搭。
“听说他要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周昭年把楚弈放下之后,扯住被子随手往他身上一盖,眼神四处扫,随后感慨,“可算要重新弄了。”
房门敞着,红木门板靠在雪白的墙面上。
上面用匕首刻的“斗兽场”三个字就格外明显,引人注目。
收回视线,初樱往后退一步准备走。
结果啪一声。
皮本掉落,咕噜噜。
有只熟悉的黑色钢笔滚到地板上,淡黄的纸张在温暖的灯光下来回晃动,最终停住。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来,擦过大衣。
是她买的那只钢笔。
迟疑片刻,初樱最终转身蹲下去准备把东西捡起来放回原位。
刚蹲下,视线不经意落下去,刚要拿到笔的手指停滞不动。
纸上是男人遒劲有力的字迹,力透纸背。
翻开的本子把上面的字大大方方的露出来,一览无遗。
【克制、反省】
1、她喜欢草莓尖
2、喜欢喝咖啡,但是不喜欢美式
3、喜欢花花绿绿的包装(会因为包装好看买饮料,此处?)
4、喜欢圆钝,温暖的东西
5、不喜欢芹菜
6、不喜欢声音大,声音大会蹙眉
7、喜欢裙子,淡蓝色蓝绿色
8、喜欢希朵的马克龙(颜色好看?)
9、不喜欢被强迫,要温和幽默(最好)
10、喜欢吃烤肉(*特别喜欢)
特别喜欢之前还打了重点号。
“……”。
长睫微颤,初樱错愕的看着纸上的字。
内心震惊,红唇不可置信的微微张开,可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些,她从来没说过。
甚至有些很细小的事情,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怎么知道的……
听到脚步声响起,一抬头,周昭年站在一边。
与她视线相触的时候又瞥开,眉宇间隐忍着低声说,“樱妹到走廊,我跟你说点事情。”
哒哒哒,一串拖鞋拍打地面的声响。
幽暗的长廊,老旧的地板被人一踩,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
“他,其实他不让我说。但是我觉得,得告诉你。”
周昭年低声叙说,“其实,他这些年过的并不好,从小被他妈妈虐待,几年后等被就出来离开那个环境的时候,性格已经不太好了。”
不太好三个字,可谓是十分克制。
“之前那些混蛋事儿,他是故意的。他妈妈现在精神不太正常,找他闹,最后摔脑出血去医院了。”
闻言,初樱轻眨眼睛。
她今晚听到的那些话。
原来是这样吗?
“楚弈觉得他家不是个好地方,不想拖累你。”说着,周昭年一声长叹,“他爸妈的确不负责,害的他们性格都不太正常,可这些上一辈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他真把你伤走之后,就火灾之后,他才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
“后悔了,根本放不下你。可是,好像晚了。”
一字一句格外诚恳,周昭年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这段时间兄弟过的什么样,他心里清楚。
情绪一上头,眼角都有些红了。
不自在的瞥开眼,嗓音很低,“其实他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挺不容易的。”
漫长的沉默。
幽暗的走廊里一丝声响都格外明显。
“他为什么没跟我说?”初樱轻声问。
“因为他信奉行动大于语言。”周昭年抿唇,眉心紧锁,“他觉得,说出来的话,像强迫你。”
你看。
我过去的遭遇并不好,所以才这样。
轻笑一声,周昭年无可奈何的摇头,低叹,“他说不想道德绑架你。”
之前他们在南山酒吧,孟之丞和楚弈最后喝的都有点多,孟之丞迷迷糊糊的拄着下巴,“我说兄弟,你直接把你小时候的事情跟她说,小姑娘肯定心软。”
就算不心软,也不能像之前那么硬。
楚弈整个人微微泛红,掀起疲惫的眼皮,摇头。
“不说。”
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楚弈扯了扯嘴唇,笑容苦涩,“本来对她已经不好了,不能再这样。”
歪着头看他们,幽深的眼底一片晦涩,唇角微嘲,“咱们当时,怎么认识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