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刘婶出来收拾桌子,她忙叮嘱刘婶:“锅里剩的汤别倒了,晚上热了给阿铖当宵夜。”
刘婶只顾抹桌子也不看她,“我们先生从不吃剩下的。”
唐绵不理会她的冷淡,秀眉微蹙,语气强硬了些:“汤在砂锅里保温,不算剩的。”
刘婶嘟囔了句什么,她懒得理,加了件外套便出门散步。
院子里月色清清,抬头可见夜色下的红叶,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
她慢慢转到庭院前的玫瑰园,沈铖专门请园丁来打理,脆弱的玫瑰即使在秋天也能肆意绽放。
生长在温室里的玫瑰娇艳玲珑,靠金钱养着,美则美矣,却没有鲜活的生命力。
唐绵散了三十多分钟步,腿开始有些酸胀,医生嘱咐过不可久站,她便慢慢往家门口走。
正巧碰见刘婶提着两袋垃圾出门。
她从刘婶身边擦过,无意中闻见花胶松茸汤的气味。
是从那袋垃圾里散发出来的。
“等等,”唐绵喊住刘婶,“你是把我的汤倒了吗?”
刘婶停都不停,好像没听见她说话,唐绵都动气了,忍着腿疼赶上刘婶,“我问你是不是倒了我的汤?”
“先生不吃剩的,他让我倒的,你有什么去跟先生说。”刘婶见唐绵挡住去路,不耐烦地眼睛一翻。
唐绵下意识开口:“这不可能!”
沈铖明知道那汤是她花力气熬的,还弄伤了手,刘婶自己要倒,还拿沈铖出来当借口,过分。
“怎么不可能?我是沈家的老佣人,肯定听先生的,你不要为难我一个老人好不好?”
她都还没什么,刘婶先委屈上了,口口声声倚老卖老。
唐绵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为难你了?刘婶,你别总拿沈铖来当借口……”
“吵什么?”一道低沉男声忽然出现。
回头,沈铖正在门口,西装革履的,是要出门的架势。。
不等唐绵开口,刘婶苦着脸走向沈铖:“先生,我就倒个垃圾,还是你让我倒的,小姐看到了,嫌我事没做好,正在训我呢。”
唐绵错愕,谁训她了?
沈铖轻轻拍了拍刘婶的肩,目光淡淡落在唐绵身上:“是我让倒的,你喜欢喝汤,我让刘婶以后每天给你炖。”
“不是……那汤我炖了是为了给你喝的。”唐绵解释。
沈铖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刘婶咳嗽一声,看了眼沈铖才说:“汤我尝过,咸了点,先生口味清淡,看小姐炖的才勉强喝了点。”
咸了?
怎么会,她尝过几次味道,分明正好……
唐绵忽然想起来,她的口味是要比沈铖重一些,爱吃咸辣,住院时忌口差点没把她憋坏了。
“可能我盐放多了……那倒了吧,以后我不炖汤了。”她有些难为情,别过脸去,心里有些难堪。
亏她刚才还让沈铖多喝点,难怪他吃喝了不到半碗……
刘婶风风火火地去倒垃圾,一阵冷风吹过,唐绵身姿单薄,将身上的外套拢紧。
“进去休息吧,我得出去会儿,你先睡。”沈铖看她神态低落,一双眼睛不见亮光,犹豫了会儿,大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好。”
他的动作就像在给一只鸟儿顺毛,眼中不见亲昵,只有居高临下的淡漠。
“刘婶照顾我很久,说话是有些直,你别跟她计较。”男人长腿阔步迈下台阶,来接他的车停在院外,车灯刺目。
唐绵错愕在原地,眼圈一点点泛红。
***
深夜,静得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唐绵缩在被子里,连脑袋都盖住,把自己蜷成一团。
她怎么都睡不着。
刘婶是老佣人她知道,也知道沈铖念旧情,一向对她客气,可这件事,她怎么想都觉得沈铖偏心。
她不喜欢被人误解,滋味太难受了。
直到深夜沈铖才回家。
他洗过澡才到床上,没立刻上来,先走到唐绵睡的那边,动作轻柔地将被窝拉下来,露出她毛茸茸的脑袋。
唐绵一张小脸闷到晕红,他低头以手背试探温度,身上带着股淡淡雪松香气。
她屏住呼吸,动也不动一下,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在装睡。
甚至有些抗拒他此刻的触碰。
等沈铖躺在身边,如平时一样将她搂入怀中,男人带着侵略感的气息蛮横地将她笼罩,身躯贴上来。
唐绵还醒着,姿态怎么都不放松,没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
从前觉得甜蜜的小动作,今晚却只让她难受。
沈铖只从背后抱她,与其说是亲热,更像是一种桎梏。
唐绵闭着眼发出一声梦呓,装着睡迷糊了拉开男人的手,挪到床边去。
今晚,她不想让他抱。
男人呼吸均匀,很快睡着了,就连她躲开了都没发觉。
***
接下来几天还是照旧。
沈铖安排了四个保镖守住大门,还特意把唐绵的钢琴挪到另一间房,免得再被偷拍。
连门也不能出,唐绵无聊到了极点,却不知怎么的灵感爆发,几乎是一气呵成写了首曲子。
节奏低缓哀绵,几乎都是小音程,情绪伤感。
唐绵写完曲子,自己都有些吓一跳,她的作曲风格偏向简洁明快,无意中居然写出这种仿佛失恋了的音乐。
就像是潜意识的作用。
她把曲谱发给孟天朗,对方一通电话打过来。
他声音听上去很激动:“唐小姐,多亏有你西西才能拿到金曲奖提名!”
唐绵弯起嘴角,两只小梨涡娇俏生动:“是秦西唱得好,她实至名归。”
“西西特地让我感谢你,颁奖礼在下周二,你一定要来。”
唐绵笑了笑,眼眸清澈:“我就不去了,看直播也方便……要是得奖了你替我恭喜她。”
孟天朗“害”了声,“你也被提名了年度最佳作曲人奖,胜算很大。”
金曲奖每个奖项提名五人,今晨刚刚公布入围名单,唐绵为秦西写的《风眼蝴蝶》入围最佳作曲人奖。
金曲奖在华语音乐界份量最重,被称作小格莱美,历来以公正专业著称,她的作品不过寥寥五首,全都贡献给了秦西的专辑《迷失绿洲》。
“竞争很激烈,我未必会得奖。”
孟天朗笑了声:“你有实力,还有沈总给你撑腰,拿奖根本毫无悬念。”
这是孟天朗的真心话。
平心而论,唐绵写出的曲子质量上乘,兼顾美感和传唱度,现在口水歌当道,诚意之作简直是一股清流。
可在当今资源当道的娱乐圈,若没有沈铖的铭盛集团为她牵线搭桥,她一个小小新人发在网上的demo小样即便掀起小水花,也不会那么顺利被唱片公司看上,一口气买下她的五首作品。
每次工作都是孟天朗和唐绵对接,她性格好,声音甜,从不拖延,更不坐地起价,他们的合作很愉快。
一年来,他们没见过面,每次都是电话沟通,连合同都是走的线上流程。
邀请唐绵出席颁奖礼,孟天朗也只是随口客套,没想过她会答应。
“沈铖?这跟他有关系?”唐绵蹙起秀眉,漂亮的一双猫儿眼波光微动。
她坐在钢琴前,栗色卷发乖顺地散落肩上,巴掌大的小脸迎着阳光,肌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眼尾稍翘,眸光朦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唐绵爱沈铖,却不希望自己的成绩是因为他的缘故。
如果最终得奖是因为他的面子,这奖她宁可不要,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孟天朗说:“铭盛赞助金曲奖五年了,你懂的。”
圈内的规则放至当今哪个行业都适用,唐绵有才也有背景,得奖也当之无愧。
虽不赞同,唐绵还是轻声细语:“沈铖做事一向公私分明,不会为了我改变规则,我相信他。”
唐绵有才华,有些艺术家的清高也正常,孟天朗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才挂电话。
第一次弹钢琴是因为沈铖,他调查过,告诉她从小就跟着孤儿院院长学钢琴,大学时受资助去国外读音乐学院。
沈铖喜欢听她弹琴,她越发勤奋练习好弹给他听,后来第一次写曲子,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她在这方面要求高,有些吹毛求疵,写一首曲反反复复修改,一个月最多写一首。
孟天朗常开玩笑般的抱怨她质量高产量低,却不知道她其实志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