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药了没有?”唐绵问。
“早上吃了,中午的还没,正好唐小姐来了,顺便哄着一起吃了吧。”老管家五十多岁,态度很慈祥,人也圆滑,当着老爷子叫她沈太太,当着她还是叫唐小姐。
唐绵把手里的保温饭盒交给佣人:“早晨熬的山药玉米排骨汤,热一下给沈爷爷喝碗。”
沈霄也在,抢过去亲自到厨房热汤。
“小心点,别热过头了。”唐绵这几天被秦西对他的评价影响,不太放心他这个公子哥的手艺。
沈霄抓了抓头发,有些窘迫:“我厨艺还可以的,别小瞧我……”
老爷子被佣人搀扶着出来,刚好听见这句,举起拐杖斥道:“又说大话,有本事你给我炒个菜出来啊,要求不高,能吃,毒不死人就行!”
“这耳聪目明的,我怀疑医生误诊了。”沈霄小声嘟囔。
唐绵听得忍不住笑。
客厅里暖融融,阳光透进来,铺在青褐色木地板上,照得屋子里亮堂堂,客厅里那些看不出年份和价格的瓷瓶闪着奢贵的光。
老爷子心情好,连喝了两碗汤,过了半小时,乖乖喝下药。
老人精神不错,拉着唐绵连说带笑的,要不是意识糊涂,根本看不出哪里有病,眉目英武又慈爱。
沈霄劝了他好几天,总算把这固执的老头说通,明白唐绵不是沈霄的妻子——只是女朋友。
勉强算是成功了一半。
对于沈铖,也是时记得时忘记,脾气上来了也不肯见他。
“丫头,听阿霄说你要去美国?”
“嗯,下周去。”
老爷子拍拍小孙子的背:“你一个人怎么行?正好,让这小子陪着,他在家也是碍我眼。”
唐绵愣了下,看一眼沈霄。
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目光眼巴巴地,她一时间拿不准意思,只好说,“阿霄得留在家里照顾您。”
“老头子身体好得很,要他干嘛?在眼前晃得心烦,赶紧带走带走!”老头子恨不得把沈霄当垃圾打包扔走。
沈铖刚进家门,就听见说话声,还有谈笑的声音,陈叔上前接过他的外套,小心地睨着他的神色,“老爷子和小少爷,还有唐小姐在聊天。”
他走进客厅,一霎间,方才暖融欢乐的气氛便降了几度,他就像个人形大冰棍,走到哪里冷到那里。
唐绵看他一眼,随即撇开视线,沈霄语气自然地叫了声哥。
他站在沙发另一头,不再走近,清隽的脸上神情淡淡,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唐绵身上,声音低兀地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愣了下,迷惑地看着沈铖,眼神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可这陌生人又跟自家孙子长得一样,他才困惑。
老人家受疾病折磨,思维不受控制,唐绵有些心疼,挤出笑容来转移注意力,“沈爷爷刚才要说什么?”
沈老爷子回过神,笑呵呵地戴上老花镜,吩咐管家拿来手机,翻了快一分钟,指着上面笑道:“我最近刷抖音,看到有人讲星座,挺有道理啊。”
沈霄翻了个白眼:“星座有什么道理……”
“我家阿霄是摩羯座,糖丫头,你是什么星座?”老爷子笑眯眯问。
唐绵想了想:“我是天秤。”
老爷子一拍掌,哈哈大笑:“巧了这不是?都说摩羯和天秤最配呢,你跟我们阿霄肯定合得来!”
不等唐绵接话,一旁静默不语的沈铖冷不丁说了句:“爷爷,我也是摩羯座。”
老爷子皱着眉,盯着他瞅了许久,“你又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沈铖的嗓音像被熏烫过,慢慢沉沉,尾音压得极低:“您又忘了,我是您大孙子,沈铖。”
老爷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也不像头几回那样大吵大嚷,只呆呆地盯着沈铖,一言不发的。
管家看情形不对劲,怕老爷子又犯倔,便和沈霄一起扶他上楼。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客厅,只剩下唐绵和沈铖。
他抬步走过来,到唐绵对面坐下,靠上沙发,摸出根烟点着,青色烟雾袅袅上升,味道苦涩。
透过烟雾,他的脸越发显得沉默阴郁,曾经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支配唐绵的情绪,而现在她只想逃离,
唐绵嫌恶地挥手赶了赶烟,拎起包起身快步向外走。
院子里一地落叶,佣人还没来得及清扫,刚才起了阵大风,天幕沉沉,突然晴转阴,昭示着一场大雨。
唐绵疾步匆匆,听见身后沉兀的脚步声,一步也不回头。
“唐绵,等一下。”
她步伐更加快,但没几步就被男人抓住手腕,她心里一股无名火骤然升起,正要发作,回过头,沈铖却松开手,眉目冷清,赶在她之前开口,“对不起,我只想跟你聊两句。”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和我没什么可聊的,和沈霄就有?”沈铖的表情氤氲着层化不开的浓雾,他眼睛深黑一片,压抑着无法言明的情绪。
唐绵不耐烦:“这跟沈霄又有什么关系?”
她脑子里突然撞进早晨秦西说的,沈铖吃醋了?转而又想,这怎么可能,他不过是自尊心挫败,占有欲作祟罢了。
沈铖一手插在裤兜,身上气息浸着层冷意,阴郁气息笼罩住他漂亮落拓的眼睛,他稍微弯着腰,低下一贯高傲的头,“对不起,我收回那句话,换个问题。”
唐绵叹了口气,漂亮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提包,“长话短说吧。”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沈霄不是我的?第一次,还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她转身要走,突然被抓住手,她愣住,伸手推开他,沈铖唇角下沉,眼眸低沉危险:“那我换一个问题,你跟他进展到哪一步了?”
第20章 带我回酒店
天空轰隆几声, 越发阴沉沉,视野里尽是一片灰暗色,男人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潮汐将至, 渲染着浓到化不开的执拗。
唐绵后退一步,甩开他的手:“进展到哪一步, 需要向前男友交待吗?”
“需要, 你那天不是叫我大哥吗?现在又天天来我家, 万一哪天成了我弟妹,我总得有个心理准备。”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将唐绵逼至屋檐下的墙角。
唐绵抬起下巴看他:“放心, 如果有这么一天, 会提前给大哥寄请柬。”
“你非得这样……是想气死我?”沈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近在咫尺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身上的男性气息极具侵略感,一寸寸逼近她。
唐绵干脆也不躲了,坦然地和他对视:“除非自己做错事,自食恶果,否则没人能气死你。”
“我做错了什么事?”
他想不通, 明明和唐绵之间一直都好好的,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唐绵突然这样坚决离开,一点挽回余地都不留,对陌生人的态度都比对他好。
唐绵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她, 回回都问他做错了什么,沈铖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坏得坦荡, 渣得理直气壮,他是真的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人心坏到极致,那也不是一般人,沈铖够狠,她和他在一起一年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到这个地步,唐绵反而有些佩服他。往往心狠的人才能做成大事。
她只同情他以后的女朋友,永远要跟一个死了的人竞争,还争不赢。
想起自己从前的卑微谨慎,唐绵心口发疼。不是为了沈铖,是为了自己。
“你做错了什么事,不如去问问你的唐眠,你不是很爱她吗?又来我这里装什么痴情?”唐绵伸出根手指,顶上沈铖的胸口,将他和自己隔开距离。他身上肌肉紧绷,戳得她手疼,心也够硬。
沈铖愣了一瞬:“我的谁?”
“唐、眠,”她平常说话总带着懒音,唯独这两个字讲得字正腔圆,“睡眠的眠,沈铖,到了现在你还要装傻吗?”
雨落下来,阵势不小,他有半边身子都在廊外,一转眼背上淋湿了大半,白色衬衣贴着肌理分明的背部,沈铖目光郁郁,声音忽然哑下来:“你听谁说的?”
他眼眶有些发红,竭力隐忍着情绪。
唐绵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失控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这么冷静的人,看来也不是毫无弱点,只是提到初恋的名字,就这么难过。幸好她及时发现,趁早抽身出来,否则和他的关系只能陷在无底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