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丁念笑了,“谢谢爸。”
孙丽梅很容易就猜到她的心思,气得晚上在被窝里嘀咕:“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说女儿都是给别人生的了,你看她那副费心讨好的样子。”
丁安山笑:“她讨好谁?她不是先讨好我和你吗?”
“才怪,她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拽词了。”丁安山其实也吃味,但妻子如此,他不好添油加醋,“我们应该感到高兴,念念对他用心,说明他对念念好。你别多想,等人来接了你再看看,说不定他们的确相处得不错。”
孙丽梅听完觉得有道理,只劝自己安心等女婿上门。可是到了日子,傅绍恒并没有出现。丁念中午收到他的信息,说事情耽搁到了晚上,她便让他以工作为主,自己坐了高铁回去。谁知转完地铁,从口子出来,外面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没带伞,一路小跑着回到公寓,淋了个半湿。
再热的天,雨也是冷的,更别提今天是她经期第一天。她没有痛经的毛病,有时无可避免地受了凉也只是隐隐作疼。然而今天,她起先不以为意,没想到去完超市回来疼痛加剧,即使冲了热水澡也无法改善,百般无奈,只能喝了热茶躺进被窝。
傅绍恒七点到家,推门走进卧室,床上的被子隆起一长条。他走过去,只能看见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他有点慌乱:“你怎么了?”
丁念躺太久,快要睡着,此刻清醒过来:“……没怎么,只是困。”
“你脸色很差。”
“睡一觉就没事了。”她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吃过饭了吗?”
“还没。”他本来以为回来能吃上,但看来得另做打算,“你呢?饿不饿?”
“不饿。”
傅绍恒拨开被她拉高的被子,她脸颊发白,眉头皱得很紧。
他伸手摸她的额头:“到底哪里不舒服?”
“……”
“我们去医院。”
“不用了,”和刚才相比,痛楚缓解不少。丁念小声解释,“我姨妈来了。”
“姨妈?在哪?”
“……”
“姨妈就是生理期,月经。”她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
“哦。”傅绍恒有点尴尬,“你以前也这样?”
“没有,我以前从来没疼过。”
“那……我能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我再躺会儿。”
傅绍恒想起什么:“不是有缓解疼痛的药?”
丁念不清楚,也没买过,重新把头埋进被子里,不一会儿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睁开眼,看见他在床头柜里翻找。
“家里没有,我去趟药店。”
丁念来不及阻止,看着他匆忙出去的背影,不禁觉得好笑:真是,家里怎么会有止疼药呢?除非……
想到某种可能,她又慢慢地笑不出来了。
。
傅绍恒很快从药店折返,他不知道哪种管用,听了店员推荐便要了最贵的那盒。他跑上跑下,房间里又没开空调,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丁念不无恍惚: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也的确在担心她,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有酸溜溜的感觉?
“我不要。”她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药片,“我要喝水。”
傅绍恒放下药盒和手机,拿了水杯去外面接。接好进来把水放在床头,又找了衣服去浴室洗漱。洗漱完,他发现房间里的温度降了些,丁念也已经坐起身:“你去吃饭吧,我好点了。”
“真的?”
“嗯。”她点头,“你有电话进来。”
傅绍恒拿毛巾擦头,看到同一个号码的几个未接,边回拨边从外面带上了门。
丁念安静地坐着,等他回来:“是谁的电话?”
“工作上的。”
“我看到了。”
赵雨芹。
她说:“是个女孩的名字。”
“嗯。她是新光汽车底下一个新公司的总经理,上回在公司,你们见过。”
丁念将这个名字和那个女孩的面容重叠:“她很年轻。”
“二十几岁,是挺能干。这几天我就是去她在邻市的研发中心。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的那个项目吗?就是跟她合作。”
“所以你一直都跟她在一起。”
“是。我、苏澈,还有公司投资部的几个主管。”
丁念不说话了。
傅绍恒坐到床边,把水递给她。丁念没喝,任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滋长:“她刚才找你找得很急,是很要紧的事吗?”
“不是,她只是想了解傅氏的天线实验项目。”
“……那你之后还要接待她。”
“接待是肯定的,但不会让她了解。这是傅氏在望城的重点项目,我未来能赚多少钱,很大一部分要看它的运转效果,里面的设备、人员,都是商业机密,不能让外人摸透。”
“那你投资她的项目,不也是参与她的机密吗?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
“因为她恰好需要我的帮助。”
“听上去像是乘人之危。”
“这叫商机。”他这次和赵世诚的谈话,比预想的要顺利,“赚钱的运气不是每天都有的。”
“所以你每天这么忙,就是要抢在别人前面。”
“对。”
“我不懂。我好像没有抢过。”
“所以你很从容。”
“不,是因为我很没用。”她看他,“相比之下,你和你认识的人都很有用。”
“有用没用更像是我们商人的判断标准,你是老师,也要用这么现实的字眼评价人吗?”
丁念被他的“我们商人”戳了一下,是啊,她什么时候能和他混为一谈呢?傅绍恒见她反应不对:“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丁念此刻十分痛恨自己的保护机制,好似又陷入了排外的死循环。她表情寡淡,傅绍恒也没了继续跟她探讨的兴致:“还疼不疼?”
“……”
“我去煮点面。”吃了几天餐厅,他实在讨厌油水,“还是你更适合喝粥?”
“我不饿。”
“那我先不管你了。我快饿死了。”他说完便去了厨房。冰箱里的食材满满当当,但他懒得做,打开柜子,竟然只剩一桶泡面。难怪苏澈调侃他结了婚跟没结婚压根没区别。这样看来,除了他以前回家没期待,如今回家有期待却也难免落空之外,的确没区别。
他烧上水,去客厅等水开。他看手机看得专心,没注意丁念出来开了火。青菜鸡蛋,放一点榨菜提鲜,还有熟食区买的现切牛肉,铺了满满一层,光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等他终于饿得转头,丁念已经将面摆好。他走过去,心头滋味复杂。她今天很怪,怪得让他捉摸不透,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或许是他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没来接你,你妈妈对我不满意了?”
“没有。”
“别忙活了,我只要垫下肚子。”
“我已经忙活完了。”她也不喜欢闹别扭的自己,“刚才太疼,忘了饿,现在好了,才发现肚子空空。”
“那一起吃。”
“嗯。”她从橱柜里拿出餐具,“我下午就上床睡了,没看到你的信息。”
“没关系。”
她又说:“这周我没回老宅,你妈妈交代我的我也忘了跟你提。婚庆公司她已经定了,拍结婚照的时间大致在九月初,如果和你的工作安排有冲突,最好提前说。”
她把餐具递给他,又去捧自己那碗:“我奶奶最近状态还不错,我大姑说不复诊,我也答应了。我给她六千块钱,才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她却高兴得快哭了。”
“丁念。”
“对了,我的那套房子装修也结束了,交房时我仔细看过,应该没有问题,我想去逛逛家具城,如果你有空……算了,我还是先在网上了解一下价格。”她在桌边坐下,傅绍恒也跟着坐下,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很忙。”她想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结果失败了,“我们都忙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跟你差距很大,但我也在通过工作创造价值,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平等的。可是现在只有你在忙,我却闲下来,我才发现,我离你的生活真的很遥远。”
傅绍恒没听出她的意思:“怎么会,你在放假,这是老师的福利。何况你之前都累病了,现在放松是应该的。”
“可你没有放松,你永远在往前冲,而我停在原地,我们的步调是不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