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与君相知(62)

作者:一零九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的心被她的话嘱咐得暖洋洋的,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打算回复,却又收到一条新的。

“我中午十二点半下班,如果你有空就过来接我吧,我想搬点东西去你家。你来,不要停在校门口,直接去宿舍楼下等我,如果你不来,也请你告诉我一声。”

他立刻打字回复。

下课铃响,学生们来到走廊上活动。丁念改完一叠试卷,也出去透了透气。

春天到了,校园里的花树都开了。她从三楼看下去,教学楼前的几株晚樱开得正好。阳光下,硕大的花团颜色浓艳,宛若粉色的烟云。

手机轻轻震了一下,她点开,跳出一个对话框。

“等我。”

她忍不住笑了。看着几个学生从树下经过,暖风吹落了枝头的缤纷。

第46章 栾树

丁念回到宿舍,远远地便看见那辆熟悉的大黑车,走近了却见驾驶座空着,来接她的人正坐在岗亭外跟大爷聊天。

他穿了件深棕色的外套,坐在低矮的竹凳上,姿态很是放松,瞧见了她,他起身,一旁大爷也冲她打招呼:“哟,丁老师下班了?”

“嗯。”

“吃过了吗?”

“还没。您呢?”

“我吃了再过来的。”大爷看看傅绍恒,又看看她,“怎么今天就搬了啊,不再住段时间?”

“我东西太多,怕一次搬不完。”她笑了下,交代清楚便走进狭窄的楼道,傅绍恒则跟在她身后。

到了五楼,她拿钥匙开门:“我应该叫你迟点来的,我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没事。”他去关门,却被她拦住,只好先站在门边。略微打量了眼,她这里总共十来平米,一张床一组桌椅一个衣柜就是基本的家具。最醒目的是床对面的书柜,浅黄色的木质落地柜简单常见,但上面堆的书,可能是她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

丁念从床底下挪出一个空的塑料箱,把书架最底层的十几本书叠好放入:“你能帮我先把这些搬下去吗?”

傅绍恒脱掉外套放她床上:“多拿点。”

“书很重的,这里又都是楼梯。”

傅绍恒还是说:“没事。”

丁念只好照做,瞧他几乎毫不费力地将那箱子拎起,倒有点意外。傅绍恒上下几趟,搬完了她书架上的两层半,再上来,她却已经转去收拾衣柜:“剩下的不动了?”

“剩下的我要搬到新房子去。”她早早地在书房里规划了一整面墙,傅绍恒听了,“你房子装好不空置一段时间?万一工期延长怎么办?还是全放公寓,要搬从公寓搬。”

丁念觉得也有道理:“可这有很多。”

“不是有我吗?”

“你吃得消吗?”

“不要拿你跟我比。”傅绍恒催促,“快点收拾,完了我们去吃饭。”

丁念便不再耽搁,三百多本书,两个人一起上下十多趟,大爷还在二楼候着帮了不少忙。车的后备箱有其他杂物,放不下,就又移了点去后座,加上丁念的衣服行李,竟然塞得满满当当。

丁念在桌上留了一排常用的辅导书和字典,再看一眼那空荡荡的只留下半层的书架,一时有些淡淡的感伤,仿佛这些年的记忆也被打包带走,而她再也不能把它们带回原来的地方。

傅绍恒见她在桌前发呆,走过去:“还有吗?”

“没了,床铺我先不动,毕竟还要住。”

“嗯。”

她打开左边的抽屉,里面有两个黑皮笔记本,两张CD,还有一个电话机大小的纸盒。

“这是什么?”

丁念打开,里面有游戏机、扑克牌、卡牌、还有很多颜色形状不一的纸条,以及最下面的半包香烟。

“都是学生的东西,我没收的。”

傅绍恒拿了那游戏机,背面贴着张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贴纸,上面小字写了“樊恒。”同样,卡牌盒上也有名字,甚至是纸条,也被她折叠好,用铅笔做了小小的标注。

“有没有晓晨的?”

“没有,她上语文课还是很认真的。”

“那——有人在你课上抽烟?”

“应该不是在课上吧。”她有点忘了,翻出那包香烟,傅绍恒看到侧面的名字,眉毛一皱。

“好学生也不学好。”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学生?”

“每回考年级第一,还不是好学生?”

“年级第一只能说明他是成绩很好。当然了,他的其他方面也并不差。”

傅绍恒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忽而冒出一句:“老师总会更关注好学生。”

丁念放好那包烟,合上盖子:“虽然我不否认有这样的现象存在,但大多数老师还是能做到一视同仁的。”

傅绍恒记得她说过:“人很难把精力平均分配。”

“对,所以我时常不够关心那些成绩中游的学生。”

她用纸巾轻轻擦拭那两张CD的外壳,奇怪,放在抽屉里很久不动竟也会积灰。如果说教学是一项工作,成绩是工作成果,那么,她当然希望所有学生都考高分,也当然会偏爱那些能带给她正向反馈,让她有成就感的学生。可是,教学不应该只是一份工作对吗?它是发现和挖掘学生潜力的长久的过程。

“我会欣赏好学生,也会关注差学生,但对于大多数的成绩稳定的学生,我却没有精力一一找他们谈话,我和他们的交流的确是欠缺的。”

“但谈话并不一定有效果。”

“对,所以我只能通过上好每节课来让他们打好基础。竞争从来都是横向的,学生的竞争也是老师的竞争,我不想因为我,让他们连和别人竞争的底气都薄弱几分。”

傅绍恒知道她班里的成绩并不差:“你已经够好了。”

丁念却说:“不,还远远不够。那些省城的、其他省的中学,他们的学生上好学校的机会比我们的要多很多。”

“这是教育资源分配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可我不能寄希望于国家啊。哪里有真正的教育公平?就算我们这里有了优质的教育资源,也总有更贫困更落后的地方享受不到。我能力有限,只能着眼当下,三年了,我就教了两个班九十几个学生,我肯定要让他们多考一分是一分。”

傅绍恒淡然:“分数不能决定一切。”

“是,但至少,它现在能决定他们能上什么学校。”

“上什么学校很重要吗?”

“对部分人来说不重要,对大部分人来说,很重要。”

傅绍恒半天没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很现实?”

“现实没错,你是在对学生负责任。”傅绍恒说,“我只是在想我自己,我从小成绩不好,但从来没有过低人一等的感觉,我爷爷很早就告诉我,不读书还有另外的出路,我也的确找到了,所以现在过得并不比别人差。”他顿了顿,低头看她,“我连大学都没毕业,但我公司总部的员工全是高材生,你说,我是该感谢当年老师对我的放弃,还是该反驳你刚才的那套不彻底的唯分数论?”

丁念想了想,重新把那两张CD放好:“所以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有多少和你同样年纪的孩子,他们也读不好书,也考不上大学,但他们家里没有钱,只能靠自己打拼,结果拼得满头大汗也没有过上更好的生活。”

傅绍恒并不否认:“是,人的差距是从出生就存在的,我拥有的身份、地位、财富,大部分来源于我的家庭。”可是——“我没有沾沾自喜,我也没有躺在金山银山上胡吃海喝,我的工作强度甚至比别人更大。”

“我知道。”丁念叹口气,他还是有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可是,她也知道他的确很辛苦。

如果她没有进入他的生活,可能会觉得有钱人的世界很轻松,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可是当她和他接触多了,才发现再有钱的人也不能拥有绝对的自由,“我没有说你不劳而获,我只是觉得,对于和我一样的普通人来说,只有参加一场场的考试,才能获取竞争优势。你就当我在为自己的职业价值做辩护好了。”

“那你告诉我,谁是普通人,谁是不普通人?”他不喜欢她总是要把他和她割裂开,“人能做成多少事情,一看天赋,二看努力。我能得到多少,是我利用既有条件去争取的,你不能因为我得到的多,而认为我有义务去帮那些既没有天赋又不肯努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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