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自己的颈间耳边,苏浔却是浑身发寒。她抬起手腕,推着他的胸膛,也放柔自己的语气:“你先放开我,好吗?”
然而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却越发用力。
苏浔吃痛地惊呼,心中也渐渐有了火气,她沉声道:“我已经解释了,这是误会,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啊!”
颈间传来刺痛,他竟然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火辣的痛感传遍全身,他终于放开了自己,苏浔紧紧捂着自己的脖颈,那处咬痕以清晰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裴怀泠却闲适地擦了擦唇角,悠然地望着她,道:“既是误会,为什么不离开这儿?说到底,不过是还想离开我罢……”
他勾着唇角,即便是在斥责她,语气却很欢愉。
苏浔沉默下来。
裴怀泠歪了歪头,望着她,道:“如果不是,现在你会跟我走吗?”他说着,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停在了她的眼前。
外面风声渐止,雨水肆无忌惮砸下。
暴雨倾盆,乌蒙蒙的天空闪电交织,雷声轰鸣,撕裂天空。
苏浔捂着颈间的咬痕,缓慢,坚定地摇了摇头。
“裴怀泠,我们已经过去了。”
裴怀泠停在虚空的那只手,随着她的声音,也缓缓地收了回去。
“好。”他轻轻一笑,“那我走了。”
他没再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拉开了门。
陈涸不知何时,已经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站在了雨幕中。裴怀泠一迈出去,他便将伞全部撑在了他身上,自己周身瞬间被暴雨淋湿。
裴怀泠走在他的伞下,身上干净得一丝雨滴都不曾有过。
在苏浔再也望不见他们的地方,陈涸在暴雨中回过头,望着消失的廊角,低声问道:“皇上,娘娘不跟您回去吗?”
裴怀泠凤眸含着诡谲的笑意:“是啊,她不跟我回去,我只好抓她回去了。”
陈涸看着他的眉眼,不由替苏浔恐惧起来。他小声问道:“皇上,我们下一步……”
裴怀泠凤眸中的笑意愈深。
尖厉的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他眼底可怖的深渊,轰鸣雷声中,他温柔地笑。
“攻城。”
第51章 攻城
苏浔跌坐在地上。
冰凉的雨丝从大开的窗扉中吹进来, 她身上,全是潮湿黏腻的寒意。
裴怀泠变了,或者说, 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她怔怔地望着外面的骤雨,只觉得窒息。
这场雨又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太阳升起, 天空终于放了晴。
苏浔一宿都没有睡好, 晨起时颈间的牙印还火辣辣地疼着,她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拧着眉心挑了一件高领的百褶衫裙, 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都是泥土被冲刷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踩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 往秦婉婉的院子走去。
她昨夜思考了一夜, 坚定了离开平南府的决心。她下午便打算告辞,等出了平南府, 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先躲避一阵再说。
苏浔盘算着,迈进了秦婉婉的院子。
“青韵姑娘,您来啦?”云碧远远见她来了, 起身给她撩开帘子,“小姐一直在念叨您呢,说您怎么还不来看她。”
苏浔笑了笑, 踏进了房间里。
“胳膊好了吗?”
秦婉婉还穿着寝衣, 神情恹恹地倚在软枕上。听到她询问,伸出昨日受伤的那只胳膊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过是脱臼, 早就好了。”
“那你怎么精神不振?”
秦婉婉叹了口气。
“兵营还在乱着,兄长生死未卜,我担忧……”
苏浔也跟着叹了口气。她伸手,将她从榻上拉起来,说道:“总会好的,担忧也不是办法。快起来洗漱,我们一起用早膳。”
“好。”听到用早膳,秦婉婉的眼睛亮了亮,总算有了几分精神气。
云碧摆了满满一桌子早膳,秦婉婉难捱了一天一夜,胃口大开,吃了不少。苏浔却因为心里有事,只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
正在她看着秦婉婉,犹豫着怎么开口提离开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姐!”云碧火急火燎地撩开帘子。
“怎么了?”秦婉婉问道。
“世子爷回来了!”
“兄长回来了?”秦婉婉脸上乍现出惊喜,再也顾不得早膳,拉着苏浔就跑了出去。
云碧一边追着她,一边急促说道:“小姐,世子爷好像受伤了,您到时候见了可千万别担心……”
一听秦长宁受伤了,秦婉婉的脚步更加快了:“怎么会受伤,严不严重?”
“奴婢没看清……”
秦婉婉担忧着,拉着苏浔闯进了秦长宁的院子,随着她们一起进去的,还有几个步履匆匆的大夫。
“兄长!”秦婉婉一进去,就扑到了秦长宁的床边,苏浔立在她身后,看到了躺在二丫床上的秦长宁。
他的右肩插着一支断箭,鲜血从暗紫色的伤口溢了出来,看着就很痛,然而秦长宁却依旧带着笑意,一边轻拍着秦婉婉的后背,一边望着苏浔道:“不要担心,小伤而已。”
苏浔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局促地笑了笑。
赶来的大夫忐忑地望着哭得呜咽的秦婉婉,小声劝道:“小姐,我们要给世子爷拔箭了,烦请您后退一些。”
“好……”秦婉婉擦着眼泪站起来,顺便叮嘱道,“一定给兄长好好治,别留下什么病根。”
见大夫们应声,她便挨着苏浔站在一侧,担忧地望着秦长宁。
大夫将伤口四周清理干净,便压着他的肩胛处,握着断箭用力——随着秦长宁一声闷哼,断箭拔出,鲜血四溅,一同出来的,还是细微的碎肉。
秦婉婉立在一旁,捂着唇趴在了苏浔怀里,不敢再看。
大夫又飞快地清理一遍,敷上止血的药袋,用绷带密实地包扎起来,才擦着额角的汗站起来,朝着秦长宁说道:“世子爷,万幸您没有伤及脏腑,断箭已经拔出,但日后一定好好养着,莫再崩了伤口。”
秦长宁疲惫应道:“好,劳烦了。”
大夫恭顺地行礼,开好服用的药之后便拎着药箱悄悄退了出去。
秦婉婉还被刚才拔箭的场景吓得魂不守舍,苏浔将她扶到椅子上,看了一眼秦长宁,犹豫一会儿,拿着帕子走了过去。
“世子,擦擦吧。”因为刚刚的剧痛,他的额角上出了一层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秦长宁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不过四五日的时间,他比出发前清瘦不少,可想而知,这一次去营救平南王有多艰难。
苏浔坐在他床侧的小高凳上,问道:“世子,平南王……”
秦长宁苦涩一笑:“失败了。”
苏浔默然。
“父亲原本在刑狱关着,我们去了刑狱,发现人早已不在。果然如之前所料,这其中有埋伏,我们便决定撤退,没想到在回程途中,遇到了截杀……”秦长宁眉心轻皱,“可惜了我带去的一批精骑。”
苏浔听完他的话,沉吟道:“世子,你不觉得蹊跷吗?”
“嗯,确实蹊跷,像是要故意引我出去一样。可是,从我离开到回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对……”秦长宁面色一凛,他对站在身旁的侍从说道,“去将云副将喊来。”
“是!”
不一会儿,云副将就赶到了平南府。
他一身黑色铠甲,脸上有一道疤,正是从前苏浔在亭子里撞见的男子。云副将朝秦长宁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世子爷。”
“起来吧。”秦长宁虚抬起未受伤的手臂,想撑坐起来,苏浔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纤细柔软的手穿过他的臂膊,带着她独有的馨香,秦长宁略一晃神,便恢复自然。他借着她的力气,依靠在后面的硬枕上,问道:“我不在这些时日,营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云副将皱眉沉思一会儿,回禀道:“回世子爷,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就是昨日有几个收编进来的起义兵扰乱秩序,属下和小姐已经处理了。”
秦婉婉也终于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听到云副将提起,也走到床边,附和道:“说来也是生气,那几个士兵收到家信,被长乐帝新政的几个甜枣给迷惑了,竟哭喊着要回家,兵营中被他们搅得乌烟瘴气。我和云副将没有压制住,为了不扰乱军心,我们就将想回家的士兵都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