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顶冒白烟,跟个行走的大蒸笼似的,纪圆伸手一摸,身上凉得吓人,发梢还结冰了,“去洗个澡,你怎么搞成这样,大夏天的。”
许镜清老老实实交代,说还被雪球打了。纪圆扶额,“你屋子后面白师兄弄了个蓄水池,以后不用去寒松林了。”
她把花搁在桌子上,在芥子袋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青牛皮热水袋,里面灌的火石粉和一点岩浆,注入灵气塞进去他怀里,“抱着。”
又掏啊掏出一个小花盆,拿着花就要出去,他跟着站起来,她手指头点他,“给我老实呆着,把地上的泥和身上的水弄干净。”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傻乎乎一个。
许镜清哦了一声,按吩咐做事,不一会儿师妹回来的时候,花已经种到盆里去了,被他捏得有点蔫巴,浇了水才稍微精神点。
小花盆被搁在书案上,许镜清头发已经干了,还抱着热水袋,老老实实坐在那。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试温度,把热水袋抢过来,“好了,回你屋里去吧。”
这块地方被桌子毯子蒲团堆得满满的,旁边就是床,十分狭窄,两个人被迫坐得很近。纪圆拿了药酒继续揉脚踝,有一只手还伤着,样子很别扭。
许镜清坐在那不动,说:“我帮你。”
她说用不着,他说我帮你,她强调不用,他重复我帮你。
又来了又来了,诡异的对话模式又来了。
“给你给你!”她把腿伸出去,跟打发宠物狗似的给他玩,人往地毯上那么一趟,脑袋底下垫个枕头,看书。
许镜清捧着人家白嫩嫩的脚丫子,仔细研究,好小哦,还没他手长开大,指甲盖圆圆的,五个指头微微泛红,他伸手捏了捏。
“你要揉不揉的呀?”她不满意了,书后面露出一双眼睛。
许镜清后力一按,手劲大得跟牛一样,她啊的叫一声,“你要弄死我啊!”把脚收回来一看,好家伙,更肿了。
真是气死个人。
许镜清认错倒是快,“我轻我轻。”
他这次真轻了,把她脚抱在怀里,一只手握着,一直手手掌贴在脚踝处,开始认认真真按了。
只是为什么会没有丝毫感觉呢,纪圆偏过头一看,见他埋着个脑袋,怕控制不住力道,隔空按摩,连皮肤都没有接触到呢。
不按了不按了,爬爬爬。
她抽回脚站起来,手里拎着本书往外赶人,“回你屋去,我要睡觉了。”
许镜清被撵出来了,屏风后灯一下灭了,他听见她嘘嘘梭梭上床的声音,只能灰溜溜回到静室。
这人一旦享受过更好的,再回到从前,就怎么都适应不了。
静室内黑不溜秋,冷冰冰硬邦邦,他平躺在上面,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僵硬。明明是早就习惯了寒冷和痛苦不是吗?明明刚才在寒松林还毫无所觉,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镜清睡不着也不想睡,怕做梦,睁着眼睛干躺着。鼻尖嗅不到味道,身体感觉不到舒适温暖,欲望开始无限放大。
他起身,赤足在黑石砖上焦躁来回踱步,突然耳朵一动,静室内只余一道残影。
翻过竹篱笆正在爬窗的叶灵予被人揪住后领飞起来了,怕打扰师妹睡觉,他还知道走远一点,找个听不到惨叫声的地方。
叶灵予被扔在地上,许镜清问她:“你做什么。”
叶灵予爬起来,呸了一口竹叶,不理他,转身就要往回走。许镜清展臂拦住她,“师妹歇下了。”
叶灵予说废话,“我就是来找她睡觉的,当然要等她歇下才来了。”
许镜清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她不跟你睡。”
叶灵予笑了一下,叉腰站在那,“她不跟我睡难不成跟你睡啊?”
许镜清面不改色,“她不跟你睡,你要想睡,我可以奉陪。”
叶灵予说:“我呸!谁要跟你睡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趁我睡着偷袭我!”
许镜清负手而立,语气淡淡:“我不需要偷袭。”
怎么地,这口气,还有点瞧不起人。
叶灵予大拇指抹了抹嘴角,“少废话了,来比划比划,谁赢了谁就跟师妹睡呗。”知道他肯定要拒绝,她又抢着说:“我知道你很久没练剑了,修为停滞了,瓶颈了,嘿嘿,那就不用剑呗,赤手空拳过两招,怎么着?敢不敢啊?”
她最近这几年老是跟消厄寺的武僧打架不是没有道理的,在挨打中偷着学了一套拳法。练了好久,感觉很不错,比软剑用着舒坦,就是一直没机会实验威力。
她转着拳头在那奸笑,反正她睡不成谁也别想睡,今晚就耗这儿吧。
许镜清凝眉,似在沉思,半晌道:“只拼一掌。”
只拼一掌,那就是拼修为了,一个想打消耗,一个想速战速决。
说来也是稀奇,一到打架,智商盆地突然就拔高,不上当。
叶灵予也不傻,乘其不备绕到他身后重拳出击,许镜清似乎早有蓄力,转身一掌拍出,已经各自有了选择。
谈不拢,或者说一开始就不是在商量,只是告知对方自己使用的招数,至于对方应不应战都无所谓,打他丫就完事。
掌拳相击,圆形气劲荡开,叶灵予知道他肯定是拼修为的,那一拳已经是全力以赴。
他活得比她久,修为自然也比她深厚,但消厄寺的拳法一向走的刚猛路子,巨力推着她飞快往后退,鞋底子都快擦出火花,在将要被推至山坡边缘时,叶灵予感觉他力量减弱,脚步一错刹住车,竟还真勉勉强强接住了。
“一掌,大师兄。”叶灵予嘴角勾起一个笑,心里正得意,对面人突然收掌,恭敬喊了一声二师叔。
叶灵予脸色一变,转头望去,身子一歪脚一滑,人直直从山坡上滚下去,一边滚还一边咆哮,“啊!你……你他妈不讲武德……”
许镜清轻掸袍袖,“叶师妹,你读书少,可能还不懂什么叫兵不厌诈。”话说完人轻飘飘飞起来,回家睡觉去咯。
第十九章 睡在我上铺的师妹开花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刚好可以照到床上,晒得人暖洋洋的。
书案上的兰草沐浴在晨曦和微风中,经过一整夜修养,已经精神不少,但被许镜清那大力金刚爪捏坏的部分已经彻底蔫巴坏死掉了。
植物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哪怕枝干上只剩一片叶子,埋土里浇点水,晒晒太阳,又精神抖擞了。
她躺在床上,揉着心口,感受那颗藏在心窍里的小珠子。没有名字的木系珠子,甚至都不知道用途,像种子深埋在土壤,它在等待什么呢。
人躺在床上,好像也变成了一株植物,呼吸间自然吞吐着灵气,连头发丝都透着畅快。
这种奇妙的感觉前所未有,是因为那颗珠子吗。
她伸出手,桌上那株兰草也回应着摇了摇花梗,像在打招呼。
“嗯?”纪圆坐起来,呆愣片刻,试着动了动手臂,疼痛感减弱了很多,似乎已经好透了,只是因为太久没动弹,有点僵硬。
撩开裙摆一看,原本肿大的脚踝也消了不少,试着转动脚腕,有紧绷的拉扯感,但走路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比上次还好得快些。
许镜清立在屋门口不知多久了,这会儿感觉到师妹醒了,才站起身大摇大摆进来,往屏风旁边一杵。
纪圆抬头飞快觑他一眼,“以后进我屋先敲门。”
许镜清说好,然后退出去,站在屏风外面,叩了三下,纪圆再次抬头,就看见屏风上方一个脑袋。
那么大一个脑袋,长脖子上就是为了显高吧。
算了算了,她招手,“进来吧。”
他也不客气,长腿收起来,非常自然往蒲团上一坐,熟门熟路的,屁股稳稳当当,跟自己家一样。哦不对,这本来就是他的家。
纪圆坐到书案边,取了纸笔画新房子的布局草图,想扩建一块地方。许镜清也不出声,乖乖坐在一边看她画图。画着画着,他还提建议,手指头戳过去,“这块太窄了。”
纪圆问你有什么意见,他说太窄了不够他躺,这人心里还惦记着晚上去人家院子里睡觉呢。
纪圆直起腰,搁下笔看他,“那要不要把主屋扩建,床也换个大的,你直接躺我身边好了,头上再开个天窗,方便你看星星,下雨的时候拉关上,也淋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