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虽然知道他傻白甜,但是没有想到他傻白甜到这个地步。
喂你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说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他是死忠的臣子,完全拥护当今圣上,但是……
顾之川并没有顾及她的情绪,而是沿着自己思考的轨迹继续往下说:“而后来陛下在雾天出行,则是因为,当初那位大理寺卿判的刘氏案,被召回重审了。召回重审的官员认为,这案子得靠祖宗之法来判,不可以用圣意左右。”
顾之川说:“之所以那案子会被召回重审,是因为以大理寺卿为代表的变法派臣子已经完全失势,不是早死就是违法。之前被变法派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守制派臣子,得势了之后,自然要将之前受的委屈讨回来。”
刚才顾之川提供的有效信息,已经足够纪姝理明白行空大师说的话了。
京都时不时闹起来的鬼祟之事,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冤魂作祟。
证据就是:有秦国师和行空大师在,这所谓的冤魂作祟竟然还是长久存在,要么它不是普通冤魂,要么它根本就不是冤魂作祟。
大雾天一波带走了先帝的变法重臣,先帝的变法计划几乎立刻是失败了一半。
简而言之,先帝时的大夏已经差不多要崩溃了,所以先帝准备变法拯救一下自己的王朝。
然后他的变法官员就因为一场大雾离奇死亡了。
这件事单拎出来非常匪夷所思,但是如果这场大雾每几年来一次,大家都习惯了这种鬼祟之事,这事竟然正常了起来。
与其说是鬼祟之事,不如说是一个常置的、可以随心所欲立刻弄死人的紧急装置。
比如说,我的目的是大夏灭亡。
那么我需要大夏的能臣全部完蛋,皇帝做出的拯救大夏的部署完全失败。
然后我需要一个东西,能够在我想要的时候,随时搞崩皇帝的《拯救大夏计划》。
行空大师和秦国师在人界这么久,京城的鬼祟之事依旧存在,完全是因为,他们和“鬼祟之事”的始作俑者根本是同一边的。
现在大夏之所以还没有亡,完全是因为东方俨铁肩担道义,在千古明君的路上狂奔。
若是当初第二个大雾天,也顺利杀掉了东方俨。
那现在大夏估计……
纪姝已经完全明白了,但是现在她有点担心顾之川的生命安全,连忙提示他:“小声点小声点。”
顾之川连忙收声。
纪姝这个时候听见了院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忙岔开话题:“我们聊点别的吧。”
顾之川也很上道,看她反应就知道有人来了。
纪姝随便胡扯了一个话题:“你觉得爱一个人是爱灵魂、还是爱肉身呢?”
顾之川微微一愣,大约不太适应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话题:“《楞严经》中曾提到阿难尊者和摩登伽女的故事,应该是在说爱/欲不长久,只是痛苦的根源。”
纪姝听到院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停下对话,而是继续胡扯:“阿难的故事,只能说明爱一个人的□□是不够的。但若我爱慕一个人的灵魂呢?”
顾之川微微犹豫了一下,说:“事实上,只是因为众生认为有灵魂,佛法才勉强承认这个说法。现在一些所谓有‘天眼’的人看见的‘灵魂’,其实是中阴身……”
这时院门敲响了。
一个小沙弥探进头来:“顾施主,行空禅师和秦施主想邀请你过去一同参禅。”
小沙弥说完,纪姝就看见秦归止和行空前后脚到了院门前,耐心地在院门外等着。
草。
他们没听见她刚才和顾之川在说什么吧。
刚才她转移话题及不及时啊。
纪姝心里正忐忑,忽然听见顾之川兴高采烈地对她说:“宁贤弟,你我既然投缘,不如同去?”
纪姝:“……”
行吧,去就去。
反正不弄清楚,一百天之后也是死亡结局。还不如大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姝硬着头皮上了。
秦归止和行空都对她这个陌生人挺礼貌的,看起来不像是觉得她有问题。
纪姝无比感谢自己修的上善心法,没有上善,就没有她无法被看破的完美易容。
秦归止还和顾之川寒暄了:“顾贤弟刚才在清谈什么?”
虽然秦归止真的很渴望知道纪姝私底下和这个漂亮哥哥聊了什么,但是强大的素养和自制力还是让他把自己意图伪装成了“寒暄”。
说好的喜欢颜状元呢。
颜状元她都没勾搭上,怎么又看上了别的男人。
就算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连碗里的都没吃到,怎么就直接朝锅下手了……
都不尝尝碗里的,万一觉得碗里的十分好吃,这辈子只想吃碗里的了呢……
秦归止快要被自己醋死了。
顾之川笑道:“这位宁施主,在与我探讨灵魂。”
“哦?”
“宁施主觉得,爱慕一个人并不只爱慕他的皮囊,而应该爱慕他的灵魂。也就是‘八识’中的第八阿赖耶识。”
“人在不同皮囊之中,生出‘意’,但人死意灭,重新投入轮回的‘灵魂’,那才是她真正爱慕的。就算这灵魂处于不同的皮囊之中,她依旧会看破皮囊,追寻那唯一的灵魂。”
“对吧,宁施主?”顾之川笑得很阳光,带着些开玩笑的意思去看他新认识的朋友。
第47章 真魔之血(上)
纪姝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这么高大上的话题。
果然顾之川真是个好心的傻白甜, 愿意给他认识的一切人讲好话圆场,放在现代他就是那种出去玩拍张照,把大家都P得漂漂亮亮然后再发朋友圈的人。
纪姝当场微笑, 有些不好意思:“我乱说的。”
行空大师念了声佛号, 说:“那宁施主说的‘魂魄’,是指第八识阿赖耶?”
纪姝其实不是很懂这些佛教用词,她攻略以前那个法海的时候, 他并不太和她探讨佛法,倒是对何处有不平之事比较感兴趣。
于是纪姝继续微笑:“我不懂太多,请禅师赐教。”
顾之川说:“一般大家说的‘魂魄’,其实是佛家说的中阴身。人死后未投胎,就变成中阴身,但是宁贤弟说的‘魂魄’, 却指的是佛家第八识……若只是随口说的,宁贤弟的悟性着实高得很。”
纪姝对自己玩游戏时伤害了顾之川这样的傻白甜感觉十分愧疚。
这样不惮以最大的善意揣测他人的傻白甜,真的见一个少一个。
秦归止试图加入他们的对话:“宁施主是被情所困,所以才来灵境寺的吗?”
“秦归止”这个身份, 虽然不能对皇帝的妃子假以辞色,但是却可以对一个碰巧路过的陌生人展示好意。
眼看着行空还好端端地在旁边立着, 又冒出一个俊俏郎君一个劲夸她, 他觉得自己再不行动真的晚了。
女人的爱慕之心真是瞬息万变。
纪姝正好要给自己深夜上山搞个理由, 于是随口胡扯道:“是啊。我爱慕一个人,但是那人对我不假辞色,说再也不想看见我。于是我很苦恼。”
顾之川惊讶道:“宁贤弟竟然有这样的苦痛。”
纪姝点点头,继续胡扯:“因为我以前做了错事, 那事情挺对不起人家的。所以那个人不想见我, 我也可以理解他。只是思慕对方的心实在无法平息, 所以才前来灵境寺。”
顾之川说:“我听人家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但却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为情所困的人,宁贤弟一定是慧根独居,所以才有这么纤细的情思。”
行空大师微微叹息,只说:“待宁施主看破了情爱,才是真的摆脱了爱/欲的荆棘。”
秦归止轻咳一声:“年轻人领略一下情爱也不是什么坏事。宁贤弟,你千万不能放弃啊。”
纪姝见他们都神色正常,心下确定他们并没有听见刚才自己和顾之川说的话,暗自窃喜。
用来参禅论道的禅房已经到了。
因为是供多人讲经论道的,这间禅房又大又宽阔,中间还有许多小隔间,各自用门隔开,看起来非常幽静。
他们正要坐下,秦归止忽然又对她说了一句:“宁贤弟,这种情况你绝不能放弃。你很有机会的,只要主动出击,一定会有结果的。”
这人为什么这么执着啊,还怕她没听清楚他刚才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