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这么开明的家庭教育。
纪枣原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趴在栏杆上,瞅着花圃里的绣球和阳光,像老人一般漫无目的又懒散迟缓地回忆着往事。
你说她为什么这么闲?
哦,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哪怕是高三毕业班,也被宽限了一个早读的时间。
所以现在都快八点半了,高三六班的教室还是空空荡荡,甚至连门锁都没打开。
而正式上课的时间是八点三十五。
果然是和文科班截然不同的氛围啊。
女生在刺目的阳光下闭上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说教室,就连老师办公室都没人。
转班手续之前就办好了,昨天和教导主任联系的时候,对方还摆摆手道:“你明天直接去新班级上课就好,反正校服啊书啊这些你都有,规章制度什么的更不用多说了。”
到最后,他还难得开了个玩笑:“按照我们枣原在一中的名气,理科班那帮男孩子肯定都认识,她估计连自我介绍都省了。”
在一中大部分同学眼里,教导主任是一个神出鬼没,脾气暴躁,有事没事就在走廊和操场晃悠,乐此不疲抓早恋抓抽烟抓逃课的可怕僵尸脸。
但在纪枣原眼里,对方就只是一个看着自己长大,时常到家里来蹭饭,还会送丝瓜和板栗子这种朴实老家特产的邻居叔叔而已。
可能这也算是教师子女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吧。
.……不过说实话,有好处就有坏处。
比如现在,邻居叔叔预言的光鲜亮丽的转班场面并没有发生。
反而她就像一个孤寡老人,尴尬地伫立在陌生的班级门口,仿佛随时都能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破碗讨饭。
“同学,让一下,谢了。”
——脑内的《二泉映月》拉奏到一半忽然被打断,纪枣原偏过头,瞅见了一张熟悉面孔。
“谢、谢夏谚?”
对上那双平淡又深邃的眼睛,她竟莫名其妙有些磕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片刻后,指了指门口上方的指示牌,意简言赅:“高三六班。”
“啊?”
“如果没穿越的话,那么我就在这个班级读书。”
“哦……哦。”
纪枣原的语速慢吞吞的,听上去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特别智障:“那你学习挺好的啊哈哈。”
“……”
谢夏谚盯了她两秒,什么也没说,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你是管钥匙的吗?”
“自己配的。”
“啊?班级钥匙还可以自己配?”
“不偷东西,走前锁门,就可以。”
“噢 ̄那你们班管理还挺民主挺自由的嘛。”
“我说,”
男生终于听不下去了,转过身,望着亦步亦趋一直跟着他走到座位旁的纪枣原,面无表情,“你到底是干嘛来的?”
“嗯?”
“想办理业务出门右拐到教师办公室,想解决个人私事大课间再来,想读书学习,”
他淡淡抬眸,“你自己没有班级吗?”
那冷漠的神情,那不耐烦的语气,那傲慢的姿态,压根不像在提醒。
反而更像是在问:“你自己没有妈妈吗?”
纪枣原一下就给气着了。
她弯起唇:“我这学期转到这个班了,以后都在这个教室读书学习,办理业务,以及处理个人私事。你有意见吗?”
女生问“你有意见吗”的时候,轻声细语,慢条斯理,温柔的就像是在表白。
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是纪枣原的风格。
越愤怒,越耐得住气。
所以以往,每次纪枣原正儿八经生气的时候,惹怒她的人都会迅速自觉过来道歉。
——唯独谢夏谚。
第一反应竟然是面不改色地盯着她看了好半会儿。
漫长的半分钟过去后,男生懒懒一勾唇,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原来是同桌啊。”
他拍拍椅背,就像在自己家一般自然,“坐下吧,聊聊。”
纪枣原刚刚积蓄的气势瞬间塌了下去:“聊什么?”
“你《神迹》段位多少?”
???
什么鬼?
“……问这个做什么?”
“主要我一般不和王者以下的人坐同桌。”
谢夏谚往后随意一仰,“没事,放松点,只是随口一问,不一定当真。”
纪枣原沉默几秒:“我青铜三。”
噢。
“这样啊。”
男生啧了一声,语气里的惋惜敷衍的不能更敷衍,“那抱歉了,新班级的同桌可能不欢迎你。”
???
“拜托大哥,座位是老师安排的诶,又不是我自己想跟你坐同桌!”
“我管呢。”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不会。”
谢夏谚非常冷静,“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第4章 公主与玫瑰
哦嚯。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所以他的意思就是说
“开玩笑的。”
深沉的嗓音在耳畔再次响起。
纪枣原停下飞速旋转的小脑瓜,眯起眼睛瞅向自己的新同桌。
新同桌淡淡抬了眸,语气平静的就像在复述一道数学公式:“别当真,只是讲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
.……?
似乎是她一脸懵逼的表情实在有些可怜,男生顿了两秒,又补充了一句:“青铜三也有青铜三的快乐,你——完全用不着自卑。”
其实应该是安慰的。
但因为神情和语气都太过平淡,无波无澜,所以硬是显出了一种高级的拽。
纪枣原盯着他轮廓冷硬的侧脸好半晌。
“……谢谢。”
老子本来就不自卑。
她把书包挂在椅背上,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但视线在空旷的教室里扫了一圈后,又有些茫然。
她……不会是走错教室了吧?
其实高三六班根本不在这里上课?
不然为什么距离上课铃打响都过去两分钟了,整个教室还是空空荡荡,除了她和她的谢夏谚,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来自勤奋文科班的纪枣原有些不安:“那个谢夏谚,问你个事哈,我们班是通知了要晚点开学吗?”
“没有。”
“那怎么,就只有我们两个到教室了啊?”
女生小心翼翼的,“你听,隔壁都开始放《开学第一课》了。”
谢夏谚正好写完一面数学卷,闻言微微偏了头,似乎是在凝神细听。
然后
“卧槽,三十六了三十六了,老徐要是已经在教室了就惨了吧!”
“怎么那么安静,老徐不会已经在骂人了吧?”
“靠,开学第一天竟然还有人值周,老子校牌没带又被记了名字,一年级的小妹妹怎么那么死心眼呢。”
“后门进后门进,老徐训话一般站讲台上,咱们一帮人一起进去,说不定还能混走几个。”
“潘炎彬你神经啊,踩到我鞋子了!”
.….
谢夏谚翻了个面继续做题,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古无波:“听到了,你想看的话,我们班也快了。”
“……”
这又是什么缓和气氛的冷笑话吗?
连续两个笑话接收者都没有g到点会不会让创作者很伤心?
纪枣原沉思片刻,只能硬着头皮地捧了个场:“哈哈,那还真是搞笑哦。”
男生画函数简图的笔一顿。
终于抬起头,认真地凝视了她一眼。
.….
“本地人”谢夏谚预料的没错。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班长就火急火燎地上讲台开电脑放《开学第一课》,生怕鼠标操作慢了就被班主任抓包了。
而墙上指针指向八点三十八分时,空荡荡的教室已经被学生塞满。
这种全班四十一个同学都踩点上课的本事,让纪枣原感到震撼。
她坐在自己倒数第一排的座位上,认真严肃地翻着单词书,连头都没抬过一下。
没办法,四周全是望向她的目光,炯炯有神,虎视眈眈,灼热的仿佛能烧起来。
事实上,纪枣原是一个在社交能力上开了挂的人。
但凡是见过她的,大部分都愿意认识她。但凡是认识她的,就几乎不会忘记她。但凡是关系熟了的,很少会有闹掰的。
久而久之,她就成为了一个朋友遍布天下的一中人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