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英儿,我真的是你父亲萧恩!”他摘下了头盔,“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面貌?”
萧桂英抬头细看,不觉一惊。
“真的……真的是爹爹!”她悲声欲放,忽然又想起明教与天庭的仇|恨,唯恐是别人变作爹爹的面貌使诈,复又警惕起来,“你与我爹爹虽然面貌相同,只是……哎,爹爹,这个门呢?”
那神将一怔,随即便想起来,知道萧桂英说起了父女分别时说的话,是有|意试探,不由得失笑道:“这门么,不要管它了。”
“哎呀,爹爹,这动用的家伙呢?”
“这动用的家伙么,也不要了。”他看萧桂英放下了戒备,遂一气儿说了下去,“儿啊,不要啼哭。那颗庆顶珠,可曾带在身旁?”
“带在身旁了。”
“倘有不测,也好逃往你婆家去吧。”
“爹爹你呢?”
“为父的么,你不要管了。”
“爹爹!”
再也没有疑虑了,这就是养育她十八年的亲爹!萧桂英喜极而泣,扑进那神将怀中,纵情大哭。
“桂英儿,不要啼哭,一家团圆乃是大喜啊!”
花逢春也在旁解劝,萧桂英这才渐渐止住了哭泣。重见一礼,夫|妻们又搬来椅子,一家人各自坐下。
“爹爹,您怎么做了神仙?”
“不是做了神仙,为父的本来就是天败星下界,如今不过归位而已。”
“天败星?那是什么神?”
“是当年姜子牙姜丞相封的正神。”
萧桂英犹自欢喜:“爹爹真是英雄了得!”
天败星心中却不是滋味。魂魄封神的勾当,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桂英儿又哪里知情?他带住了萧桂英的手:“桂英儿,贤婿,我们出去走走。”
三人步出了寨门,天败星这才说道:“桂英儿,你们怎么跟了明教?”
“爹爹,此事说来话长,容女儿从头说起。”萧桂英说,“自从与爹爹失散,女儿朝也想、暮也思,只求能与您再团圆。后来人间灾荒四起,逃难途中,女儿和春郎听说了张茂深地狱寻妻的事,知道凡人可以渡过阴阳河到阴间。那时节,我们夫|妻旦夕且死,又不知爹爹下落,就想到阴间去访。”
“这是你一片孝心啊——有庆顶珠在,你们应该能渡过阴阳河的。”
“正是,正是。且喜我们夫|妻用庆顶珠渡过了阴阳河,正好遇上了明教圣女。好一个仁义的圣女,竟肯帮我们寻亲。那时我们不知道爹爹是神仙,遍寻地府也寻不着。后来明教打下了地狱——那杀千刀的丁员外竟在地府做了判官,是明教擒获了他,公|审之后在黑水狱火刑处死,可算是为我父女报了仇……”
“所以你就跟了明教?”
“正是。”
“桂英儿,你做事太欠思量了!”天败星长叹一声,“明教是天庭的叛逆,你怎么能从贼呢?”
“爹爹,明教怎么会是贼?”萧桂英抗辩道,“您以前常说,太湖里的鱼虾,全凭我父女们一双手捕上来,我们不欠那些达官贵人的。苛捐杂税,盘|剥百|姓,不劳而获,这是天理不容的事。爹爹,您做凡人看得明白,做了神仙怎么就不明白了?明教是为穷苦人撑腰的,怎么会是贼呢?我定要为明教而战,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你糊涂!”天败星急了,“你们跟谁也罢,就是不能跟明教、不能跟方银花、不能错认亲仇!”
“错认亲仇?”萧桂英大惑不解,看一眼花逢春,他也是一脸迷茫,“这是从何说起?”
“——你们是梁山的后人,而她是方腊的女儿!”
TBC
第46章 碧血染冰河
送走了天败星,萧桂英只觉得天昏地暗,与花逢春互相搀扶着,迷迷惘惘回到营中。
万万没想到,为他们寻亲报仇的明教圣女方银花,竟然本是世仇!一路上,夫|妻们絮絮商议,只觉得明教恩深,既然不能为他们而战,唯有杀身以殉,方能不负大|义。
正在这时,忽然看见方银花练兵归来,萧桂英推开了花逢春的搀扶,跌跌撞撞上前去,眼前一黑,竟仆倒在地,泪如雨下。
“圣女,我们夫|妻二人……不能再跟着明教了!”
“这是从何说起?”
方银花吃了一惊,急忙将萧桂英扶起来。萧桂英却连连后退,避开了她的搀扶。
“我们……我们是梁山的后人!”
“那又如何?”方银花不以为意,“我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萧桂英脸色煞白,“早……到什么时候?”
“就在你说你父亲是山东石碣村人、又提起混江龙这个绰号的时候。”
一句话不啻于五雷轰顶。
——她竟然那么早就知道!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仇人,又何必为他们寻亲报仇?这岂不是陷他们夫|妻于不义吗?
萧桂英抬起头来,从腰间解下刀,将刀柄递向方银花。
“那你还等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是活阎罗的女儿!杀了我,你就能为你爹报仇了!”
方银花笑了笑,按住刀柄,推了回去。
“你都渡过了阴阳河,见过了地狱百态,怎么还说这等糊涂话?众魂魄来来去去,都是红尘过客。投胎之前,谁是活阎罗的女儿?谁又是方腊的女儿?你可以是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人,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人都是你的一部分。一世的身份,哪有那么重要?就算只是为了自己的来生,也该为众生计,做对的事啊。”
“为众生计,做对的事?”
“萧师|妹,花师|弟,你们先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再做道理吧。”
再相见时,天败星惊讶地发现只有萧桂英一个人来了,花逢春没有来。再观察萧桂英的神色,天败星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
“桂英儿,难道你……”
萧桂英提着战裙,跪倒在地。
“爹爹,请恕女儿不孝之罪,不能离开明教。”
“桂英!”天败星急了,抓着她的胳膊,要她站起来,“在天庭眼中,明教永远是叛逆,早晚还要打起来。你一介凡妇,卷入这两派相争、生死存亡的大事,将来能有什么下场?跟为父的走吧!为父的会保你一世平安,再让你下辈子也投个好胎的!”
“爹爹,休怪女儿鲁莽——女儿的真心话虽不中听,也不敢欺瞒爹爹。”萧桂英拱手,“女儿如今身在明教,手执兵刃,可以杀敌;倘若离开了明教,依附天庭,就只能等着别人来杀我!更何况,天庭早已没有平安,您又怎能保女儿一世平安?地府早已落入明教之手,您又怎样安排女儿下辈子投个好胎?”
天败星一时语塞,片刻之后,只得一跌脚:“有些事情,你不懂的!天庭的实力不止是你看到的这样——风风雨雨两千多年过来,没那么简单!”
“纵然如此,萧桂英心属明教,至死不渝。”
“你……桂英儿,你怎么这么……”天败星又是焦心,又是难过,“明教到底有什么好——你连为父的话都不听了啊!”
“您是天败星,是姜子牙姜丞相封的正神。”萧桂英抬起头来,“您已经不是活阎罗,不是阮七爷,不是梁山老英雄萧恩萧太爷了。一世父女,缘分已尽,本来您根本不需要来关照我——天英星,他就没有管春郎,不是吗?您对我说这些,我知道这都是您重情重义。可是萧桂英已经认定了明教,只有辜负老爹爹您一片苦心了。”
说罢,萧桂英从怀中取出一物,光华璀璨,竟是庆顶珠。
“萧桂英一介凡妇,不敢僭取神仙之物,庆顶珠奉还与您。愿您福寿康宁,永无灾愆。”
天庭与萨满教的和谈,最终达成了一致,天庭接受了萨满教的归顺。
九天玄女来到了葫芦岛林默娘的营中,这一次,除了劳军和代|表天庭受降,她还带来了碧霞元君的密旨——在受降式上暗设机|关,铲除萨满十巫。
“怎么?这真的是元君的意思?”
“是我与她一同商议的。”
“为何?”
“萨满教反复无常,万一降而复叛,反为大患,不如斩草除根。”
“既然要斩草除根,就不该接受和谈。”
“可是如果是打下来的,明教必立大功,就会有很多地盘归他们。”九天玄女认真地说,“只有这样,才能让明教无法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