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压住祆教的圣火,这怎么可能是一般的雨水?林默娘用手接了雨水,细细一察,大吃一惊——有人用本命真元调成了司命涷雨!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令众祆祝惊讶不已,纷纷抬头仰望着空中那朵玄云。安娜希德抬头看去,冷笑一声:“不自量力!众祆祝,迎战!”
安娜希德跳上金狮,一跃而起,领着众祆祝直上云霄。弓开满月,一支雕翎飞去,把玄云射得四分五裂。云中露|出一群人的身形,他们或抱牙笏,或秉洞箫,或持宝剑,或举长/枪,竟是各地的水神。为首的那个,乘着荷叶为盖的战车,驾着两条黄龙,正是黄河的河伯。
“众水神,随我迎战!”
安娜希德以一敌众,向前穿心刺,回头齐腕削,众祆祝也结队迎战,只杀得众水神难以招架。云雾滚滚,如横波冲风,支离破碎的玄云染上了血色,众水神或死或伤,却没有一人退后。
林默娘望着天空,颤|抖着嗓音:“不要……快回去……你们快回去……只要有你们,神州就还有希望!”
忽然,她感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攫住了她,将她整个身|体迅速向上拉去。低下头,赫然发现一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假身依然坐在火圈中,言行如常,仍然在高声呼喊,要众水神回去。
——还有人潜形匿迹来救她!
林默娘本来并没想逃跑,可是别人冒着这么大风险把她偷换出去,又怎能胡来暴|露行踪、连累他人?
马兹达突然警觉起来,祭起了光|明之环。光|明之环旋转着,四周荡开一层层水波似的光,碰到的任何实体都会引起波纹的变化。林默娘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响,似有什么东西遮挡在她前面,那光的波纹穿过此处时,竟如无物一般,毫无波澜的变化。
马兹达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从火坛中取了一簇圣火,直接引向了假身。
正在这时,忽听两人同声怒喝,一男一女两名水神从半空中扑了下来。薜荔为衣,芙蓉为裳,头戴香花,腰系玉佩,正是湘君与湘夫人。湘君拦在半途中,迎着圣火张|开双臂,圣火击中他的胸口,飞腾的烈焰瞬间吞没了他的整个身躯。
湘夫人眼睁睁看着丈夫的身躯被圣火湮没,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泪飞如雨,却仍扑在那假身上,就地一滚,离开了火圈。她还来不及站起来,金光一闪,马兹达祭起轮回之环,已将她罩在当中。湘夫人倒在地上,身心俱痛,生不如死,只是紧紧地抱着那假身。
“何苦来哉?”假身叹息了一声,眼中有寥落,但更多的是平静,“我本是必死之人……”
“不!你是我们的希望——唯一的希望了!”湘夫人哭泣着大喊,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从咽喉里迸出来的。
湘夫人并不知道自己抱的是假身,马兹达却看出异样了。
光|明之环击向假身,那假身迅速萎|缩变形,化为一根柳枝。
湘夫人|大吃一惊,停止了哭喊。
河伯在半空中看见,只当是中了计,祆教用假的林默娘吸引他们前来,不知还有什么陷阱,急忙下令撤退。
TBC
第39章 渡己先渡人
昆仑山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了,林默娘这才被放下来,黄河就在她面前奔流东去。
“你是谁?”林默娘转过身来,却没看见救她的人,“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那一边现了身形,是两个人,一个穿白,一个穿黑,都是陌生的面孔,那穿白的腰间悬着一柄宝剑,那穿黑的手上并无兵器。
“李任重。”
“十一。”
变化样貌,改姓更名,甚至连三尖两刃枪都变成了宝剑,实属无奈。他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这样一来,死物会以为是他与清|真教勾结以致三界失衡,就一定会先把自己置于死地。死并不可怕,但是此时此刻,留下有用之躯比死了更有|意义。
林默娘心中也在暗自揣摩。能从祆教教|主马兹达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必然不是凡俗之辈。林默娘自认也算见多识广了,却从未听过这样的两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会籍籍无名呢?难道是哪位厉害角色授予了他们法宝、派他们来的?
“承蒙救命之恩,请上受我一礼。”
“还礼。”
各自施礼已毕,林默娘又问道:“但不知二位英雄何故救我?”
哮天犬急忙说:“没有没有,这里只有一位英雄——我主人。”
“十一。”杨戬轻轻喝止了他,转而对林默娘说,“灵惠英烈妃休要挂怀,这只是恰好同路而已。”
恰好同路,这是个颇为含糊的说法。
“既说恰好同路,但不知接下来又将去往何方?倘若依然同路,不妨同行。”
杨戬回避了这个问题,只说:“河伯他们很快就要到了,你就在这里等着,与他们会合吧。”
等着?等他们,还是等你?
“好,我便在这里,等二位回来。”
“不必等。”
“反正我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为什么不等?”
“你方才还说‘倘若依然同路,不妨同行’,看来你是有路的,怎么现在又成了‘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我固然是有路的。”林默娘寥落地笑了一下,“但这条路的尽头,也依然是昆仑山上的圣火坛而已。而我想要的目的地,是永远走不到的。”
杨戬看着她的神情,心底被触动了一下。
他从前就知道林默娘,却从未认认真真地看过她。今日见到她寂寥却坚定的神情,忽然觉得好像第一次认识她,又像是遇到了一位远别的故交。
“明知是一条死路,还要走下去,这也并非无理,‘功成不必在我’,本是前贤之志。可是,你既然知道这条路根本不能把人们引向你想要的目的地,还要走下去吗?”
“走下去。”林默娘的嗓音不大,却很坚定,“这是唯一一件该做的事。”
“何苦来哉呢?”
“我爱她。”
“明知走不到目的地,何妨换一条路?”
“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吗?”
“你已经在走了,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
林默娘大惑不解:“已经在走了?”
“还有一群人,很快就会过来,那时你就会看到的。”杨戬说着,又要辞去。
林默娘忽然灵光一闪,有如醍醐灌顶,面色霎时泛起了潮|红,心开始狂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且慢!”林默娘急忙追了上去,“我明白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杨戬闻言讶然,不意林默娘一点就透,转过身来,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几眼。
“有一件东西,我留着也没用,也许能帮你。”
林默娘伸开手掌,手心里赫然是一只犹在挣扎的小虫。
杨戬清浅一笑,没有接。
“用不着了。到了现在这个境地,这件事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插手,注定会发生。至于这傀儡虫——你要做该做的事,所以收好它吧,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林默娘听他话里话外,并没有此事与他无关的意思。
“既然如此,”林默娘的眼睛里重新闪烁起光彩,“你我依然同路吧?”
“自然是同路。”
云气在脚下聚|集,主仆二人腾空而起。
林默娘抬起头来,看见清风吹拂着白如雪般的衣摆,忽然上前几步,高声喊道:“我等你回来——同行!”
早已有天使报来,说受火刑的林默娘不是真的,吉布列便知道杨戬已经把事做成了。可是,她在山洞中左等右等,总是等不到杨戬回来,心中有些不安。顿开蛛网,出得门去,越过云雾笼罩的天池,上了山巅,想要望一望时,杨戬和哮天犬就回来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吉布列往后面看了看,没见着林默娘,“林默娘呢?你把她安置在哪儿了?”
杨戬却一牵袖子,深施一礼。
“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吉布列大吃一惊,“你要去哪儿?”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吉布列瞳孔骤缩。
“你要回去?——为什么?难道我们对你不好吗?”
吉布列嘴上说着,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悄悄做起了小动作。
“你们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