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总管天下刑事案件,每年经手的案件卷宗数不胜数,刑部主事主司大大小小官员上百个,案件轻易惊动不了徐元敬。如今,连徐元敬都动了,足以说明这些不明兵器的重要性。
也是,都牵涉到云阳伯府了,说不好就是谋逆通敌的大罪。
西北大营的人来得快,很快将首饰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闻声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京兆府尹把事情对着刚到的徐元敬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差不多午时的时候,城门口来了一批押货的,照例都检查没问题了才放行,可守城的将领发现马车车辙太深了,这一追查竟然在这里发现了大批量的兵器。这铺子是云阳伯府名下的,下官派人去问话,那云阳伯竟直接把人轰了出来,这里的伙计也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证据不足,云阳伯又是三品,下官实在不敢妄动。”
京兆府尹以为徐元敬来看过现场就能直接去云阳伯府了,可他心急如焚等了一会,发现徐元敬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急的连忙道:“徐大人,我们还是快去云阳伯府吧,拖得越久越不好啊。”,解决不好了,不知道头上这乌纱帽还能不能保得住。
徐元敬一脸凝重,道:“再等等。”
他不能妄动,以为他就能随随便便带着人强闯伯府了吗?证据不足,到时候云阳伯再上奏参他一本。
一时间场面僵住,看热闹的人议论声越来越大,唯独人群中央的两位大人一动不动,站在窗边的柳云笙和秦延朝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长街尽头传来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徐元敬远远望了一眼,吐出一口气,说:“到了。”
京兆府尹不明所以:“嗯?”
柳云笙看着缓缓驶来的那辆马车,恍然大悟,随后脸上带着笑意对坐在屋内百无聊赖的秦延暮说道:“阿暮,你感兴趣的事情来了。”
秦延暮不明就里,移步到窗边,探出身子去看,大惊道:“徐元敬真是个老狐狸啊,竟然把楚王爷叫来了。”
秦延暮虽然整天不务正业,但脑子是一等一的好,很快就反应过来。
傅景渊在西境对抗匈奴,远在盛京的人受着他的庇护却在背后捅刀子。在这件事上,恐怕没有比傅景渊更合适出面质问云阳伯的人了,傅景渊一个不高兴直接就提着云阳伯进宫对质了。云阳伯再大的架子,碰上傅景渊,也得乖乖把府门开了。
秦延暮看着从马车上缓步而下,长身玉立在人群之中的傅景渊,心里暗道,楚王爷出门是查案子来了,怎么可能会有他感兴趣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眼睛一亮,因为他看到楚王爷对着身边那个护卫低语了两句,然后那个护卫朝着卖书的铺子径直走过去了。
傅离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踏进店铺里,店老板神经都绷直了,小心翼翼问道:“大人要什么?”
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一身寒气的人从楚王爷身边走过来的。
“话本子。”
老板怔住了:“什么?”
楚王爷打发身边的护卫来买话本子,还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不是出现幻听了吧?
傅离以为他没听明白,一字一句道:“我买小姑娘看的话本子。”
是这样说没错吧?王爷原话就说让买小姑娘看的话本子,他这么说店家总能明白了吧。
老板屏着呼吸再三确认了傅离不是在说笑,脚步飘忽过去挑书了,总不能指望这位官爷亲自去挑。
小半柱香之后,傅离看着柜台上一字排开的话本子面色严肃,一本一本的看过去,然后指着其中□□:“除了这本,其他都包起来。”
那本书,春日宴之后王爷曾经打发他出来买过,王爷既然有了,那就不需要再买了。
虽然,关于王爷为什么会看话本子,他一直没有想通。
店老板看着傅离硬挺肃杀的身影拿着话本子离开,脑子里还蒙着,不解的看着柜台上唯一剩下来的一本《和将军公子的二三事》,嘴里喃喃道:“这本明明一直卖的不错啊,为什么偏偏不要这本。”
漱茗轩二楼倚着窗子的秦二公子笑了,一副窥探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的表情,喟叹:“今天真没白来呀,一会我就下去问问那个人买了啥。”
他马上就要成为全盛京第一手消息的来源处了!!!
秦延朝:......
柳云笙:......
☆、第 53 章
傅景渊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天边绚丽的云霞失了对抗黑夜的力道,渐渐湮没在夜幕裹挟而来的青黑色中。
下人说,王妃一下午都在书房,并未离开。
甫一踏入棋明堂的院子,他就看到最西边的书房亮着灯盏,心下微动,抬步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里里外外都没有人伺候,安静地不像话,傅景渊皱着眉头往里走,一抬眸就看到屏风后面的桌案上伏着一个身影,灯盏中烛火跳跃,一室静谧,本来有些烦躁的心绪突然平静下来。
旋即,他好看的眉又有拧到一块去的趋势,因为他发现,林宛安太瘦了,趴在桌上的时候很小一团。要是她面前摞几本书,晃眼一看过去,都不会发现那里还睡着一个人。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桌案一侧站定,注意到林宛安手臂旁边整整齐齐码好的一小叠纸,是中论。
书房一侧的窗户开着,此刻吹进些凉风,傅景渊蹙着眉心拿起林宛安下午嫌麻烦脱下来的外衫给她披在肩上,坐下来想处理一件事情。
林宛安睡得浅,本就是发困想趴在桌上小眠片刻,书案硬的硌人,怎么可能睡得好,傅景渊坐下时的动静把她吵醒。
她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睛,明亮的烛火太过晃眼,她抬手挡了挡光。刚睡醒,脑子有些迷茫,她抬眼看着傅景渊,迷蒙的杏眸眨了几下才确定这人真的坐在自己身边。
“王爷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傅景渊的面容在灯烛照映下俊美的不像话,他转过头来瞧了瞧她,手中的笔没有停下,温声道:“我刚刚坐下,你将衣服穿好,莫要着凉了。”
林宛安听话的穿好外衣,不忘问他下午的事情:“下午的事情,可解决了?”
傅景渊手上的毛笔一顿,脸上的神色带了凝重,沉声说道:“事情并不简单,我写个折子呈给陛下,陛下自有定夺。”
林宛安知道,事情恐怕真的像她想的那样严重了,只是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肮脏之人。
“王爷就当着我写奏疏吗?”
“有什么不行吗?”
傅景渊到了这个级别,随便写个什么东西都是绝密,呈给陛下的奏本不用经过中书省,明早陛下就能在甘泉宫的案头看到这本奏折。可傅景渊丝毫这种自觉都没有,大大方方当着她的面就写了,也不怕她不小心看了去。
林宛安哑然失笑,她睡意还未完全褪去,趴在桌上不想起来,正好就着这个姿势,将头放在交叠在一起的手臂上,正大光明的看着傅景渊。
“我听说王爷不止会领兵打仗,才识也是一等一的好,是个文韬武略的好儿郎。现在看着王爷写奏疏,觉得这个评价一点都不夸张。”
他坐在椅子上,执着笔缓缓写着什么,这一幕看过去不觉得他是征战疆场的将军,反而觉得他身上透露出来的威压和从容,像沉浮宦海多年的权臣才能拥有的。
傅景渊这样的人,文人武将都会嫉妒吧?
傅景渊抽空转过头来看着她,温和的眸子里带着笑意,问:“听谁说的?”
林宛安认真的想了想,她从前听很多人说过傅景渊的事情,怎么可能想得起是在哪里听到的,摇了摇头:“我听到的关于王爷的事情多了去了,怎可能记得清楚呢。”
她说这话无心,傅景渊却从其中捕捉到一些重要的信息,她一直有在关注他,可是他却把她遗忘在建元七年,遗忘了十年那么久。
林宛安看着傅景渊的手拿着那本刚刚写好的折子递到她面前,疑惑地问:“王爷这是做什么?”
“你打开看看,检验一下外面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林宛安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在烛火下愈发清隽的面容,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关于他才识好的传言,趴在桌面上笑开了:“我从来不怀疑王爷的才能,再说,这奏疏我如何看得,王爷快些收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