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将门虎子、隐忍上进的读书人还有纨绔风流的世家子,秦延朝这朋友圈着实够广,秦延朝应该也是个深藏不漏的有趣人吧。
双方又是一阵见礼,怕堵到其他人通行方便,这才一齐往下走。纵然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这一幕在这家酒楼里也得上极为养眼的一幕了,两个容貌出众的女子,还有一群锦衣华服的郎君缓缓拾阶而下,气度礼仪都属上乘,外人看来只觉赏心悦目。
两拨人在酒楼门口分开,秦延朝专门和林宛安说了几句话。林宛安听秦延朝专门提起傅景渊议亲这件事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秦延朝问:“大姑娘可是也要去参选?”
林宛安失笑:“大公子这便是打趣我了,我如今身份尴尬,如何去得?”
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抿唇一笑,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透出细碎的光来,将方才的疏离感剥落些许,秦延朝一时恍神,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得有些快,扑通扑通的。
林宛安很漂亮,笑起来更甚,像晨起阳光撕裂云层初照大地时候一样明媚耀眼。
“我并非此意,大姑娘莫要误会。”她这笑容里透露出一些苦笑的自嘲,秦延朝忙开口解释。
林宛安毫不在意笑了笑,道:“大公子不必自责,我才被二殿下退婚,如今名声坏了,盛京人人皆知,自然没有资格去参与楚王爷选妃一事。”
而且她那个懦弱胆小的爹,哪里敢得罪陛下。
“大姑娘不必妄自菲薄。”秦延朝正了正神色,嗓音里也带了些许郑重,“大姑娘聪慧过人,方方面面无可挑剔,何愁许不到好人家。”
林宛安奇怪的看了看秦延朝,这么评价一个尚且待字闺中姑娘的婚事真的好吗?而且,她觉得,秦延朝大概是瞧上她了。
然后她飞快地分析了一下,秦延朝如今年岁二十,没听说家中有纳妾,克己守礼,这一点林宛安很满意;安国公有官职在身,在朝中地位不轻有一定的话语权,秦延朝又是嫡子,听说这一两年便要入仕了,将来也是前途无量;荣国公府虽说也是公府,但这一辈无人,她这一辈好歹出了个儿子,可连一岁都没有,完全没有后劲,根本比不上安国公府。
权衡一番,她觉得如果秦延朝真的瞧上她了,还真不是坏事,祖母一定也满意了。
所以一直到秦延朝出声告辞,她一直都是笑盈盈的,疏离却又热情。
林宛安和沈妙颜相继上车,镇北侯府的马车一直往街市里驶去,慢慢淹没在西市汹涌的人群中,秦延朝才回身和众人谈笑。
秦延暮一脸高深莫测,他觉得他知道大哥为什么突然要议亲了,大哥可真是深藏不漏啊,居然连他都瞒着。
小时候穿过一条裤子的情谊就这么被大哥抛到脑后了吗!!!
沈妙颜的体力和精力实在让林宛安叹为观止,她真的说到做到,从街头一直逛到街尾还能保持一脸兴奋,毫不疲累。
可林宛安不行啊,她从没像这样逛过,因着成衣铺子布料铺子基本上是一家挨一家,坐马车太麻烦,所以二人是一路走过来的,车夫赶着车一路跟着;林宛安这时候感觉腿酸的不像话,实在是走不动了,靠着马车车厢壁缓劲儿。
有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从对面茶楼里走出来,直接朝着林宛安过来,被初雪拦下。那男子一愣,然后垂头拱手看着林宛安说了些什么。
初雪听到大惊,连忙把人带到林宛安面前,林宛安看这人站姿笔直,长相英武,应当是习武之人。
那男子恭敬行礼,然后道:“大姑娘安,我家王爷请姑娘入内一叙,就在对面茶楼中。”
林宛安听到“王爷”这两个字脑子里蹦出的人就是傅景渊,虽说京中有王爷爵位在身的还有傅景渊的其他两位兄长,可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傅景渊。
林宛安福至心灵抬头,视线直直对上对面二楼站在窗子前那个挺拔冷峻的男子,街上人声嘈杂,可看到傅景渊的那刻,她却觉得周围霎时安静下来,周遭杂乱的声音如潮水一般退去,静得她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清。
这个王爷,果然是楚王爷傅景渊。
那男子引着林宛安一路进了茶楼,上楼的时候林宛安觉得自己交握的双手手心都浸出薄汗了,一想到这是要去见傅景渊,她就紧张得一颗心都提起来。
说来也奇怪,她面对傅文睿、面对皇后甚至太后都游刃有余,毫不露怯,可只要一对上傅景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就有一种从脚底慢慢升腾上来直至裹住全身的心慌感,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可就是觉得心虚。
所以方才她若有若无给沈妙颜暗示,想让她陪自己一起上去,多少能有点安全感;可沈妙颜一听楚王爷找她,顿时神采飞扬替她高兴不已,欢欢喜喜说不用担心她,剩下的店铺她自己逛完就行了。
林宛安内心哀嚎,其实你完全不用这么贴心懂事的。
沈妙颜极力摆出一副大家闺秀行不露鞋的文雅来,短短一截路硬生生被她走得像是进宫选秀一样慢,可那个男子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甚至还好心提醒,“大姑娘慢些,注意脚下。”
林宛安:“......”,确定不是在内涵她走得拖拉吗?
楚王爷,您手下的人真的好有礼貌哦。
便是她再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走到了二楼尽头那个雅间门外。那男子抬手敲了敲门,低声说:“王爷,林大姑娘到了。”
林宛安听到里面关窗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傅景渊清冷低沉的声音,他说:“让她进来。”
这句话的威力完全不亚于小时候读书,夫子喊她名字让她回答问题的时候,林宛安欲哭无泪,这似曾相识的心跳加速感真让人郁卒啊。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房门,只跨过门槛就不肯往前走了,站在门口手腕翻转,福了福身子:“王爷万福。”
身后房门突然被人关上,吓得林宛安一激灵。大哥,我故意不关门的,要是一会又腿软了,门开着方便我跑路啊!
傅景渊被她这幅如临大敌的受惊模样逗笑,好整以暇道:“过来坐。”
求生之门被外面那位仁兄无情关上,林宛安心一横,心想破罐子破摔吧,带着一腔孤勇一脸坚毅走到屋内,在傅景渊对面坐下。
傅景渊见她坐下来后就一直低着头也不看自己,心里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么怕我?”
林宛安干笑,斟酌道:“王爷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受人爱戴还来不急,我怎会怕王爷呢?”
“你不要说这些场面话应付我,我不傻,这还听得出来。”
傅景渊细长白皙的手执起八仙桌上的青瓷茶壶,手腕微动倒了一杯茶,缓缓推到她面前,道:“先喝杯茶润一润喉咙吧。”
林宛安倒是没有迟滞连忙端起茶杯,逛了许久她确实很渴了。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把嘴巴里的干涩一起冲掉。林宛安觉得傅景渊今日很平和身上一点威压都没有,像一块温润的玉石,极其无害,和她说话也很随意,她感受了一下,腿也没软。
难道,其实,傅景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心思一动,便抬眼去瞧对面的傅景渊。傅景渊一只手臂搭在木桌上,坐得笔直端正,正在静静地注视着她。
傅景渊叹气,他发现面对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他说不得训不得,只剩满心满眼的无奈。上次在宫宴上,加上今天,一和他对视,林宛安就低着头连头都不抬了,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
于是他只能又抛出那个问题:“我真的这么可怕?”
这个问题是第二次问了,林宛安不能再拿应付人的那套说辞出来了。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啊,可一看到傅景渊,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慌乱,从前那么多年教养出来的沉稳冷静都摇摇欲坠。她能说她也很想有骨气的吗?
“回王爷,我不是怕,只是一看到王爷我就......”,避无可避,林宛安只能实话实说,她咬了下下唇,豁出面子道,“我就有点腿软。”
傅景渊:“......”
“真的不是王爷吓人可怕。”见傅景渊不说话,林宛安也觉得自己越说越黑了,赶紧补救,“是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觉得自己太丢脸了,浑身血液都冲上脑门了,脸也是热乎乎的;偏偏傅景渊这时应该是被她逗笑,嘴角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连眼角都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