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气也没法子,在屋里收拾了一通抱着个半大的箱子出来交给傅离,让人送进宫里去。
知道他忙死了,可还是想着休息的时候能稍微舒服些吧。
傅景渊见到那个箱子的时候,正在甘泉宫听着两个皇子和大臣们谈论岭南的蝗灾,小太监进来把傅景渊叫出去时,屋里的人都看到了立在台阶下的傅离。
宫里什么也不缺,所以林宛安倒是没装什么,只拿了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傅景渊瞧见箱子里摆着的一瓶香露,是林宛安让人特意调的,近来晚间睡时,都会用这个香。
不过当时只调了一瓶来试,她送进宫来倒是舍得,分明自己最喜欢了。
傅景渊再进来时,众人都觉得王爷脸上的肃然褪去了些。
这下都了然了。是了,方才一定是王妃送进来的东西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小九九,只有六皇子笑了一下,问道:“九皇婶给皇叔送东西来了?”
傅景渊坐下,应了一声。
傅文砚又说:“九皇叔也太让人眼红了些。”
碍于傅文睿在场,其他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着六皇子一同说。
傅景渊似是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傅文砚,脸上带着些浅淡的笑,道:“擦手的那个,你之前提过,她前一阵子身体不好,给忘了。这回想起来了,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擦手膏这事儿,傅景渊是瞎掰的,不过这时候他倒是乐意跟傅文砚一起演一场叔侄情深,能膈应到傅文睿,挺好。
正好也给别人提个醒,都到这时候了,别站错队了,皇位更替之时,能少流点血还是少流点吧。
傅文砚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面上笑得更灿烂,看上去像个孩子了,“婶婶竟然还记得。”
傅景渊心里无语,刚才还九皇婶呢,一句话的功夫,他直接叫成婶婶。
这人也忒会顺杆子爬。
不过,他扫视了一下众人的脸色,微微勾唇,效果达到了就成。
☆、第 90 章
章华宫。
昏暗的室内有着潮腐的霉味,这宫殿年久失修,不过是前一阵匆匆忙忙打扫了一下,便直接让罪人杨氏住进来了。
曾经风光无两的淑妃娘娘一朝失势,竟直接住来常年没有人的西六宫了。便是身上还有个嫔位,哪也不过是陛下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才不好贬为庶人吧。
“哐”的一声闷响,正殿的大门轰然被人推开,白晃晃的阳光一下子洒了满堂。
地上坐着的披头散发的女人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处锦衣华服的人,面无表情又低下了头。
良妃扶着嬷嬷的手一步一步踏进殿,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室内有些突兀,她精致的裙摆停在淑妃手边。
良久室内才有声音响起,“杨氏,你也有今天啊。”
地上坐着的女人没说话,也没有动,仿佛陷进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良妃也不恼,笑了笑,道:“从前姐姐不是很爱讲话吗,我怕姐姐闷了,特地来陪你说说话的,姐姐竟然不理我吗?”
依然没有人回答,良妃身侧的嬷嬷脸色不好看,当即想对淑妃动手。良妃轻笑了一下,让嬷嬷退后,自顾自说:“我相信你没有下毒害陛下。”
淑妃那双无波无澜的双眼终于泛起了波动。
“姐姐那日说自己的草药没毒的,不会让陛下中毒,可没人相信,所以姐姐才来了这里。”良妃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子,柔柔笑着,嘴里却说着杀人诛心的话,“我今日来呀,是想告诉姐姐真相的。”
见一直低头不语的女人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自己,良妃笑得更开心了。
“你是不是对陛下真的中毒很不可思议?这有什么,姐姐的药不行,我帮了你呀。姐姐从太医那拿的药不过只能让陛下头晕胸闷,停了药自然一切都好了。可那药啊,若是再加上另外一味极不起眼的香料,就成了要人命的毒药了。”
“你没想到吧。”
说完这句,良妃就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在笑淑妃的愚蠢似的,最后笑得眼尾都带了泪花。
淑妃听的目眦尽裂,她早说,自己分明没下过毒,为什么陛下偏偏就中毒了,都是这个贱人。
“啪。”
良妃用力甩了一巴掌,把疯了一样扑上来的女人甩在地上。那嬷嬷见状,忙上前抓着淑妃的胳膊把人死死按在地上。
淑妃养尊处优一辈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加上几天没吃好饭,根本无法反抗。
被人压着胳膊,脸狠狠的撞在地上,只有嘴巴里不停发出咒骂声。
良妃居高临下看着她扭曲的脸,忽的笑了,“要说啊,我还得谢谢姐姐呢,天天都往陛下那送汤水,你若不是送的这样勤,陛下如今也不会这样。”
“还是姐姐太贪心了啊,那个药你日日都放,就盼着陛下日日往你那跑,真是愚蠢。”
淑妃奋力挣扎,大声嘶喊:“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害我,来人啊,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别喊了,你以为你现在跑到陛下面前去把这些都说了,他就会相信你吗?”
良妃甩了一下袖子,冷哼一声,“陛下可是下旨,让姐姐一辈子都好好呆在这里呢。”
说罢,她不再去看地上表情狰狞的淑妃,自顾自往外走,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看,天家男人最是薄情,涉及到自己的命了,可不管从前是不是宠爱你呢,呵呵。”
良妃抬步踏进了暖融融的阳光里,终于感觉自己身上的枷锁都松开了,从此以后她的腰板再也不用弯下了。
淑妃欺辱了她这么些年,如今也算是讨回来了。
她就是要来亲眼看看这个女人的下场,看过了,心里憋了多年的气才能消散一些。
那颤巍巍的大门又被无情关上,看守的太监低眉顺眼送走了淑妃,转头就将大门锁上了,听着里头鬼哭狼嚎的喊声,皱了皱眉,走到一边推牌九去了。
良妃走后,淑妃好一会才自己撑着从地上站起来,跑到门前不停的拍着大门,“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来人啊......”
“陛下......臣妾冤枉啊!”
“陛下......”
她真的没有下毒啊,太医说了,那个草药吃下去只会让人觉得神思不大清明,有些犯困胸闷罢了。
她从按摩宫女那里学了几招,等陛下不舒服来她宫里的时候,给陛下喝下解那药性的汤水,然后假装按摩一会,陛下总会好起来。
之后果然如她所想,陛下只要不舒服就会来,夸了她不少次,赏赐源源不断,连二皇子都被陛下当众表扬能力出众。
她知道这宫里立身之本要靠皇帝的宠爱,所以怎么敢真的下毒啊!
可良妃竟然拿她当了幌子,真的要毒死皇帝!
三月正午里,阳光明媚,树影斑驳映在陈旧的宫墙上。红漆剥落,树影深深的拐角处,风一吹,现出一片黑色的衣角。
原来,是这样啊。
傅景渊随手掸了掸衣袖上蹭上的灰尘,眼皮半耷着,看不清神色,立了好半晌才抬步慢慢离开章华宫。
风声和女人嘶喊的声音一并被他丢在身后。
微风拂过树梢,树影晃动,没有人察觉到傅景渊来过这里。
往甘泉宫去的时候,傅景渊摇摇头,既然都猜到了,为什么非要去确认这一回呢,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容易不理智了呢。
更何况,知道了也只能当不知道。
朝廷啊,这时候真的经不起动荡了,陛下也再没有皇子可以立起来了。既然六皇子能做的很好,这件事就随着章华宫里那个女人一同被埋葬了吧。
不过,他也没那么好心,良妃的话,就交给六皇子吧。找个人给六皇子透露些消息,他自然会去查,到时候查到他母妃头上,可就好玩了。
......
三月二十一,陛下挣扎着从病榻上起身上了早朝,二皇子在早朝时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被陛下骂的狗血淋头。
傅景渊就是在这一天回的府。
日头西斜的时候,马车终于停在王府门口,林宛安带着人站在石阶上,傅景渊一下车,她就直接跑过去扑进人怀里。
傅景渊被撞得身子一歪,稳了一下才低低笑出声,手掌贴在她后颈处,问出声:“怎么不在里面等着?”
林宛安哼了一声,“我出来接你,你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