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早上男子和女子去了不同的地方,所以各府都是两辆马车,林宛安却没有着急到车上去换衣服,而是凑到傅景渊身边,捂着嘴巴道:“王爷,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傅景渊手背贴着她的脸颊问:“怎么了?”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想问出来,遂有些犹豫道:“我觉得......就是陛下的脸色有点不对,不如往日里那般面色红润了,反倒......”
私下里议论皇帝这种事她没干过,一时间不好拿捏措辞,正纠结时,傅景渊道:“有些青紫,像中毒了对不对?”
林宛安猛的抬头看他,然后点点头,她没见过人中毒是什么样子的,但陛下的脸色真的不好,隐隐透着黑气,完全没有容光焕发的样子。
“王爷也瞧出来了?”
傅景渊点头,沉着声音道:“我年前入宫时便发现了,今天看起来竟更不好了些。”
那就是蓄谋已久了,林宛安心里发毛,凑得更近了些,整个人都快贴在傅景渊手臂上了,脸色有些紧绷,“会不会出事呀,谋害皇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皇子夺嫡本就风雨满城了,要是陛下再出了什么事,京城必定大乱。到时候楚王府必定在这乱流里难以独善己身,说不定还会惹上麻烦。
她今日一见陛下就能看出来,他也不想瞒她,沉吟了一下道:“出事是迟早的,就看出事的时机是什么时候了。若是太子未立,那就麻烦了。”
到时候,可能又像前朝一般要血流成河了。
傅景渊都说麻烦,那肯定比她想象的要更棘手些,林宛安面上的担忧更明显了,清亮的眼睛里都盛满了不安:“那怎么办呀,宫里的太医日日请脉,竟都瞧不出来吗?”
这话才说完,林宛安心里咯噔一声,不可思议的去看傅景渊:“难道......”
在宫里,能杀人于无形又几乎不会引起怀疑的,就是太医院里的太医啊!
是谁,买通了太医呢?
傅景渊幅度很小的点了下头,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额头,温声道:“不要担心,你就当从没发现这件事,在宫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记住这件事和王府没有关系便是了。就算以后真的出事了,王府也不会有事的,不要怕,嗯?”
她刚才就已经发现了,心里一定很慌,却能一直忍到现在才发作,傅景渊爱怜的抚着她的额角,心里很柔软。
真是哪里都讨人爱的小姑娘。
林宛安好歹稍微放松了一点,听到这种谋害皇帝的大事,心神没有激荡就不对了。她眨巴了两下眼,说:“这么大的事哪里是说当不知道就不知道呢,又不是买菜时多买了一颗白菜的事儿。”
她这前后风格不搭的比喻没让自己平静下来,反倒是把傅景渊逗笑了。
“不要多想,上去换衣服吧。”
林宛安觉得这人也太淡定了些,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嗔了他一眼就上车换衣服了。还能怎么办呢,上到宫里的宫妃,下到陛下的朝臣,甚至没有一个人指出这个问题,这幕后之人手段已经通天了,大家都是发现了当没发现。
哎,当皇帝也是件闹心的事啊。
当不好了,最后连命是怎么没的都不清楚。
陛下也是,玩弄帝王权术时竟忘了考虑自己的儿子们狗急跳墙了怎么办。
☆、第 86 章
太福殿,灯火辉煌,推杯交盏,烛光映皎月,人声正鼎沸。
宴会过半,林宛安眼皮子都有些打架了,早上到现在,她就没休息过。她一个正常人都觉得累,让她稀罕的是林如萱如今有孕在身,这一天下来竟然丝毫不累似的,如今坐在席上精神头当真好得不得了。
她在二月二这一天当着陛下的面号脉号出来有孕了,得了一大堆赏赐不说,这腰杆子都硬了。眼瞅着淑妃对林如萱态度都温和了不少,都不用她近身伺候着了。宫里都是跟风动八面玲珑的人,傅文睿身旁多放了一张桌子专门给林如萱坐,加上林如萱现在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真以为她就是二皇子正妃呢。
本来,她是侧妃,二皇子府没有女主人,傅文睿每次进宫赴宴都会带上她。可侧妃到底是侧妃,是不能有单独一张桌子的,她得跪坐在傅文睿身后。
林宛安再一次感慨林如萱的命,不是一般的好。
而二皇子和六皇子之间本来看似平静的拉锯战又有些沸腾了,这还得归功于二月二这个好日子。
二月二,龙抬头,民间有说法二月二这一日诞下来的孩子定是黄子龙孙。林如萱的孩子虽不是在二月二生的,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第一次有动静确实是在龙抬头这一日,还被陛下当众夸了夸了聪慧异常。
这朝中吧,虽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人,可这迷信的却不是一个两个,今个儿这么一出果真在人心里引起了一场小骚乱。
一场宴会,明显傅文睿那边有些人流络绎不绝的感觉。
有人来给傅景渊敬酒,林宛安抬起袖子挡着又打了个哈欠,她真的好想睡,可场合又不对。
傅景渊和几人说话的时候,侧着身子偏头轻声问她:“很困了?”
林宛安半耷着眼皮子,恹恹的,“这殿里头太闷了,我想出去吹吹风。”
傅景渊的手在层层衣摆堆叠下覆上她的手,轻轻拍了几下,道:“带上丫头们,披风穿好,别走远了。”
林宛安点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几个武将,低声对傅景渊说:“王爷少喝点。”
端着酒杯站在一边本来想和楚王爷畅饮几杯的武将们,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楚王妃带着凉意的视线,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这手里的酒杯端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楚王妃叫了丫头们要出去,几人只能低着头行礼看着那个身形纤瘦一袭粉衣的女子走到大殿门口,然后戴着帽兜的身影逐渐从石阶上看不见了。
然后王爷的视线终于收回来了,不过却也把酒杯搁在一边了,众人心说,王妃还真管用。得,反正他们也不是只想找王爷喝酒的,说别的也行。
春日里的晚风很干燥,裹挟着寒意,瞬间就让林宛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她打了个哈欠将披风拽紧了些,想带着两个丫头多走一会儿。里头实在是太吵了,一个犯困的人在那种环境下简直堪比处以极刑。
回廊昏暗,只有初雪和初夏手里提着的灯笼泛着暖黄的光晕,两侧树木枝杈还有些光秃秃的,看上去有些萧条。
林宛安信步走着,四下静谧的时候听到后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王妃请留步。”
林宛安回头去看,却发现是个不太相熟的人。她本来还以为是沈妙颜呢,那姑娘性子闹腾坐不住,方才在宴席上就想和她一处,却被傅景渊凉凉的眼神吓回去了。
来人是吏部尚书严大人府上的二姑娘,严芳蕤,紫色的裙摆垂在鞋面上,头发半挽,紫色的丝绦缀在发间,上了精致的妆,在朦胧月色下瞧上去挺漂亮的。
她和这位严二姑娘素来没什么交集,不过眼下被人叫住了,不熟也得说几句。
严芳蕤快走了两步走到她跟前,笑了笑,道:“我觉得大殿里吵得慌,就出来走走,没成想正好碰上王妃。”
林宛安笑了笑没作声,她走的不算慢,在这儿碰上她,说她不是跟着自己过来的好像有些牵强。
严芳蕤像是没发现她兴致不高一样,自顾自走在她身边,又说:“王妃怎么只带了两个丫头,王爷怎么没陪着王妃一块出来呢?”
她不带两个丫头难不成像她一样带五个招摇过市吗?
“我不过出来走几步,两个人都嫌多,宫里安全得很,哪里就需要带那么多人了。”
她不想回答严芳蕤的后一个问题,打听傅景渊做什么?这严二姑娘的眼神莫名让她反感。
她对于严芳蕤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次去玄化寺进香时,傅景渊来接她,回去的路上看到三皇子和严芳蕤在一处,之后的事情她并不知晓。那之后,三皇子没多久就出事了,从此退出了夺嫡的舞台,那一场所谓的英雄救美的故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去年陛下提出要给傅景渊选妃的时候,她可是在祖母那里听说了这位严二姑娘知道这个消息后高兴得很。奈何她的父亲严尚书是个没胆的,根本不敢把她的名字报上去,反倒是将府里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报了上去,还大张旗鼓帮她选亲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