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宁:“……”你问问你家公子,有让客人坐在马夫的位置上的吗?
“程小兄弟,玄天阁在哪儿?”唐九宁问道。
“在北辰,那儿离京城很近。”程非扭过身子,有些兴奋道,“哎你去过京城吗?可热闹了。”
唐九宁摇了摇头,她虽四处漂泊,但终究是用脚走的,北面她还没去过。
唐九宁又问:“远吗?要几日才能到?”
程非手握缰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一会便到了。”
唐九宁狐疑地看了程非一眼,这少年与自己年龄相仿,长得一脸憨厚老实,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可这儿是中陵,跟北陆怎么着也隔了不止一山一水。
马车驶过密林,在宽敞的郊外驰骋。
程非突然放下缰绳,说道:“唐姑娘看好了。”
程非说罢,双手结印并在空中画了道符。符咒画作两道金光,一左一右携着马车。
唐九宁还没弄明白程非在做什么,马车忽地离地飞了起来。
唐九宁吓了一跳,连忙抓住车身,她缩起双腿,探出脑袋往下一瞄。只见地面的树木道路越来越小,清风吹乱发丝,她回头一望,上隆城里鳞次栉比的房屋缩成一幅画,被远远抛于身后。
她惊讶之下立刻转头看向马,这匹毛色润泽,肌肉结实的黑马此刻正收起蹄子,任凭金光托着,偷懒着卧倒在上面,似有大睡一场的架势。
唐九宁诧异地看向程非,这怎么就上天了?
程非撸了一把马尾,拍了拍马肥硕的屁股,笑道:“这马只是普通的马,只是总这般飞来飞去,它都习惯了。”他见唐九宁震惊又疑惑,便接着解释道,“这马车是用灵石驱动的,加个阵法就行。”
灵石?这唐九宁知道,这灵石是吸收天地灵气而成,百年才成一颗,极其珍贵。普通门派甚至都买不起一颗上等灵石。若得一颗伴以修炼,必定事半功倍。
他们居然用来驾马车?是灵石太多了还是修为太高了?
这行为就好比烧银票取暖啊!
唐九宁得出个结论:是因为有钱。
这有钱人家的马车就是不一样,行得又快又稳。唐九宁靠着车门,清风拂面下,只觉昏昏欲睡。
车壁突然从内被敲了两下,唐九宁不明所以,看向程非。
程非努了努嘴,意思是公子叫你进去呢。
唐九宁敲了两下车门,轻轻推开,发现里面十分宽敞,有榻有案。江珣曲着一条腿,半靠半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桌案上摆着一套精致的青釉仰莲纹茶具,瓷壶口冒出丝丝缕缕的水汽。
“进来罢。”江珣头也没抬,翻了一页书说道。
唐九宁闻言手脚并用爬了进去,逮到一个软垫便盘腿坐下。
江珣瞥了唐九宁一眼,放下了书,提醒道:“唐姑娘,你穿着裙子。”
唐九宁这才发觉,今日穿得是顾二府里的侍女姐姐给的衣裳,一套鹅黄色的裙装。活了十六年第一次穿得如此大家闺秀,唐九宁一时适应不过来,反应过来后立马换了姿势,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垫子上。
江珣翻身下榻,在桌案对面坐下,拿出一沓折了的纸递了过去。
唐九宁接过翻阅,发现其上写了一人的履历。
“齐北王赵肃四女赵宁,封号安宁郡主,年方十五……”唐九宁念了两句,抬头问,“这是?”
江珣提起茶壶,倒了杯茶,热气氤氲。他回道:“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你需要借赵宁的身份。”
唐九宁:“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不是。”唐九宁捏了捏纸边,心里有些紧张起来,“我以为江公子请我来,是帮忙破阵法的。”
江珣:“的确是破阵法。薄川王家的棋布星罗阵可曾听过?”
唐九宁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说道:“王家我不清楚,棋布星罗阵倒是知道。传闻此阵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斗转星移,阵法也跟着变动。但至今也没有哪本书提到全面的破解之法。”
江珣眸中浮现意外之色,他接着道:“三年一次的百门大会,两月后在王家召开。你需要有一个身份去参加,趁机寻找机会破阵。事成,便可拿金子走人。”
此事乍一看很简单,其实存在很多问题。唐九宁只思忖片刻,便道:“我有几个疑问。”
江珣微抬下颚,示意她说。
“第一,江公子破阵的目的是什么?第二,我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身份?第三,身份暴露或者破阵失败,你打算怎么处理?”唐九宁一口气讲完了三点,她虽不善计谋,但是事关身家性命,还是得小心谨慎。
“考虑得真周全。”江珣手指摩挲着瓷杯边,回答道,“第一点,你没有必要知道。总归不是伤天害理之事。第二,你认为凭你自己的实力或身份,有资格参加百门大会?”
唐九宁一噎,竟无法反驳。
“至于这第三点……”江珣微微倾下身子,低头靠近唐九宁,说,“我和唐姑娘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若是翻脸不认人,你同样可以拖我下水。”
江珣看着唐九宁,唇角一勾:“这是桩交易,唐姑娘可看清楚了?”
江珣的眸色很黑,黑得像深渊,是深不可测的陷阱,但放在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上,又如同在清泉里掷了一颗黑曜石。
那宝石闪着诱人的光。
唐九宁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点完才发现江珣这番话根本没有保证她的安全啊,反倒像是威胁着说,不成功咱们就鱼死网破吧。
唐九宁心中长叹一声:生活好难,我想下车。
“在车内坐着吧,一会到了玄天阁,记住自己的身份。”江珣提醒道。“这几张纸上的东西多看几遍。”
唐九宁坐得腿麻,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摊开纸看了起来。
齐北王赵肃四女赵宁,封号安宁郡主,年方十五。生于齐北,因身子柔弱,西北气候恶劣,故长居闺阁内,鲜少见人。丰昭十三年,受其母姚州秦氏所托,于二月接入玄天阁作为内门弟子修行,意在修身养性。
“那郡主人呢?”唐九宁看到这儿,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惊恐道:“你不会把她……”
江珣十分鄙夷地看了唐九宁一眼,道:“继续看。”
二月初五,在临城未接到安宁郡主,探知,发现其与临城马汉山山贼马平私奔
“私、私奔?”唐九宁瞠目结舌,不是身子柔弱,不出闺阁吗?
江珣略一点头:“想必安宁郡主想入仙门是假,借此私奔是真。如今他们已逃入西泽大境内,此事我尚未呈报,正好你可以利用她的身份。”
唐九宁把江珣的话咀嚼了一遍,又产生了新的疑惑:“那我功成身退后,此事你要如何收场?”
江珣背靠车厢,本想说不关你事,但看唐九宁问得真诚,便回道:“安宁郡主私奔,不过是早点和晚点的区别。”
唐九宁:“……”
郡主啊郡主,你以为你私奔成功了,不过是江珣放你撒欢两月。
唐九宁刚把密密麻麻的三页纸看完,忽觉光线的变化,遂推开窗子一看。
一片白雾迷茫,外头流泻进来的空气清冽湿润,带着一股子草木的清香。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群山若隐若现,青白相接,像画师手里描绘出的仙境。
马车徐徐降落,那黑马终于站立起来,迈开蹄子走了两步,将马车缓冲停在一座阁楼前。
阁楼高三层,檐角高高飞起,其内雕梁绣柱,华丽非凡。
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屋子。唐九宁一踏入,就有人迎了上来。
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短胡。他面容严肃,紧绷着个脸,径直走向江珣,干巴巴道:“少阁主回来了。”
江珣没有应声,反而拉过唐九宁,对中年男人说道:“叔父,这是安宁郡主,赵宁。”
中年男人眯起眼,扫了唐九宁一眼,也没打招呼,随手指了一个婢女,道:“你带郡主下去休息。”
不知为何,唐九宁觉得江珣的这位叔父似乎对赵宁有所偏见。但踏入仙家地盘,她也不敢多说话,任由婢女领着出了门。
这位中年男人,即玄天阁掌教江凯风,也是江珣的叔父。多年来劳心劳累,为玄天阁鞠躬尽瘁。自家老哥江凯明都已打算退位让贤,在京城养老,自己却还要辅佐新君,每日兢兢业业,生怕玄天阁在这位年轻气盛的少阁主手里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