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61)

作者:扶他柠檬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林渡鹤和通龙被拉着坐下,被母亲拉着坐在观音前。他对佛像没研究,但这尊观音看上去好像是送子观音。

这就很尴尬。

“我该怎么做?”他问旁边的妇人。通龙的母亲很温柔地说,祈祷就行了。

“不,比如诵经啊,手势啊……”

“菩萨不会管这些的啦,祈祷就行了,比如菩萨保佑身体健康。”

林渡鹤只能也学着双掌合十。通龙在旁边一本正经拜了起来,林渡鹤仔细听他念,好像是M7,K19,RPG,全都是武器名。

“……你到底在念什么?”

“让佛祖保佑开枪不会卡壳。”

“佛祖才不会保佑这种……”

“佛祖可是无所不能的。”

“你信佛?”林渡鹤难以置信。

“对啊,因为我开枪从没卡壳过。”

其他人都陆续出去了,留他们俩在佛室。林渡鹤换了个坐姿,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着观音像,从小到大,自己从未观察过佛像。庞大的金身观音坐在乌木佛龛的莲座中,眉目秀雅温婉,不失宝相庄严。

通龙低头胡乱念着,偶尔转头看一眼林渡鹤。接着,他发现林渡鹤在哭。

林渡鹤仰头看着眉目慈爱的观音,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表情,眼泪安静地沿着脸颊滑下来。

“想起伤心的事了?”

“……不。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笑着低头擦掉眼泪,却哭得更厉害,“第一次仔细看观音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好像……”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好像看见了母亲的脸。

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另一种,仿佛失散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母亲”。它垂首,和他对视,那种莫名的感应突如其来,就像是被想象中母亲柔软如水的臂弯拥抱着的孩子,感到无尽的安心、委屈与释怀。

林渡鹤被抱住了。被通龙轻轻地抱住,这是种没有其他多余目的的拥抱,他觉得他此刻很伤心,所以想抱抱他,让他好受些。

仅存的左臂环住通龙的背。在他的怀里,这个人突然爆发出孩子一样的痛哭哀嚎。所有的哭声都被这片胸口所承受住,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

林渡鹤从来都没有这样哭过,他哭了很久,直到嗓子都发不出声音,因为哭泣的缺氧而昏沉入睡。

再度醒来时,他躺在楼上的卧室里。室内弥漫着安息香和沉香的气味,暖黄灯光昏暗。

通龙的母亲坐在边上,关切地看着他。

外面已经日暮。在痛哭后,他睡了整整半天。

“我听他说,你想起了很伤心的事,”她担心地问,“哭出来会好些的。我替你煮了些沙茶鱼,里面放了很多姜片——喝些热的吧。”

因为实在觉得太羞愧,林渡鹤掩着脸,除了反复“对不起”,都不知道该说些其他的什么。

“在我看来你们都还是孩子呢,”她笑着安慰他,“——孩子不该吃那么多苦的,应该是被爸爸妈妈小心爱护着的。来吧,刚好准备吃晚饭了,我陪你下楼。”

第四十二章 做人好难

海岛上的人造温泉也是北欧式的,用很平坦的黑石铺成,看上去很宽阔。

圆形的浴池没有“角落”这个概念。通龙贴着池壁,神色不安,好像被某个恶毒反派逼到角落。

“怎么样?”林渡鹤问。

“……你是说,哪方面?”

“我的身体。”

浴池中,他站在通龙对面。地灯把水雾中的身躯照得很清晰。

每一道伤痕都很清晰。

“很惨。”通龙实话实说。

“很倒胃口吧?每次把义肢和眼罩卸下来,我就不想看见能反光的东西了。”

他又走近了些。

“很抱歉把自己变成了这幅样子。”

通龙盯着林渡鹤,沉默了一会儿。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是你自己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追究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有,每个伤害过你的人都可以得到一颗子弹,或者几颗——我觉得应该这样。”

“……加纳纳已经死了。”他看向别墅的方向,阿尔应该在那,“我还没有告诉他。”

“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加纳纳死了,所有事情就过去了。”

“桑德曼家族还有很多人,他们人人有份。”

“通龙,加纳纳死了,事情过去了。”

水声中,通龙叹了口气,他觉得应该把佛室的金菩萨拖出来,换林渡鹤这个活菩萨自己坐进去。

“那是普通人的处事原则。他们没有还手之力,被人欺压就只能说‘算了’,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

林渡鹤笑了:“我就是普通人。”

“——和匪帮混在一起的就是匪帮。匪帮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不管事情扩大成什么样的地狱都无所谓,越是惨烈,气氛就越嗨。”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通龙确实不能算“普通人”。

匪帮在东南亚有着非常可怕的战后历史。当国家还没能从战后的千疮百孔中恢复时,这群人抱团在一起,成为了控制民间的势力。他们有人进入军方,有人进入商界,有人控制黑道,有人控制一国,这群人不讲究出身和血统,吸收所有愿意加入的人。

它不像那种古老贵族门庭,拒绝一切试图稀释家族血统的外人。

没有底线,没有原则,无数震惊全球的极恶性事件甚至反人类屠杀都源于匪帮,阿修的所作所为和他们相比根本是小儿科。

时光倒流回十几年前,林渡鹤会被父母耳提面令“离这种人远点”。他们上一秒会和你坐在一起因为荤段子狂笑,下一秒就把灌满汽油的轮胎套在你身上,划开火柴。

通龙伸手揽住他的腰,很慢很轻地将林渡鹤抱到身边。那双手粗糙而有力,他的下属曾经和林渡鹤说过此人从前的“英勇事迹”,比如活剥过敌人的皮。

“……和你妈妈一起拜佛的时候,你有和佛祈祷过吗?比如让它宽恕你的罪,让你不必下地狱?”

“没有。”

“不会因为自己从前做过的事害怕吗?”

“不会。我不信什么佛国什么地狱。我让我爱的人活在有莲花海的佛国,让我的敌人活在地狱。”他咧嘴笑得很嚣张,“我会遭报应,如果有地狱我也会下,可我不在乎。那些折磨你的人也不怕什么报应,如果你不成为他们的报应,他们就永远心安理得。”

林渡鹤一时无言以对。

“你以为他们会因为伤害你而良心不安?不会的。能够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人,只会从中享乐,不会不安。”他指指夜空。露天温泉的氤氲水雾缓缓飘向星光明亮的海空,像是试图稀释黑暗的净水,“除非你给他们地狱般的报复。把他们的成员活活剥皮插在铁门的尖刺上,把他们的肋骨拆出来做成天使翅膀,剖开女人的肚子,再将他们养的狗塞进去;把他们的孩子……”

他指阿尔。

“……活埋在垃圾场。做到这一步,这群人才会稍稍觉得‘这会不会是我们的报应?’——你明白吗?”

林渡鹤垂下眼。这应该就是中国老话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都做过?”

通龙抱着他慢慢坐下,用手舀起温泉水,淋在他的发梢:“你是期待我说‘我才不会对孩子和女人下手’?”

“……不可否认,我有一点期待你这样说。”

“我杀过很多人。有些是敌人,有些是敌人的亲眷。”他说,“男人,老人,女人,孩子,狗,猫,只要是被敌人所庇护的生灵,我都可以下手。不要因为我爱你,就给我带上慈悲为怀的滤镜。”

林渡鹤看过许多关于匪帮的头条新闻,电视屏幕上大多有满屏的马赛克。

街边也时常会看见流氓们聚在一起晃荡,要保护费或者斗殴,冲路过的女孩子吹口哨。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把这些东西和通龙联系起来。也许通龙不会做这种最低级的流氓行为,但他的双手的血腥只多不少。

“你的表情……”

“嗯?”林渡鹤回过神。

“你的表情很失望,又开始了。”他的手划过那人消瘦的脸颊,“——你又想把自己‘托付’给一个人。你希望自己依赖的人正直可靠,能让你安心变成他的附属品。怎么了?你是担心我以后又把你卖给哪个糟老头子还是什么?你得把不安说出来,然后我来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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