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其实酒量并不怎么样,啤酒归啤酒,真喝白的,三四杯他铁定就跪了。奈何刚刚在贺小孩面前,他也不能太丢脸。没办法,人是自己带去的,总不能委屈了他。只是这白酒后劲有点大,苏杭回到房间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头疼得很。他又起来,出了酒店,一个人去外面的天桥上吹风。
不远处还有个中心广场,有很多滑滑板的少年在炫技,也有小姑娘抱着花束在卖,还有自带音响设备唱歌的,挺热闹。隔得远,苏杭听不清,倒是耳边风声呼呼的吹,挺大的。
苏杭吹了一会儿风,侧头一看,旁边有个小男孩蹦蹦跳跳的从天桥下往上走,结果到了最后一阶的时候,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苏杭兀自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往下摔,然后就是响彻天际的哭声。
天桥上面是水泥地,估计挺疼的了,应该是磕着膝盖了。
苏杭刚想要过去扶一把,就看见一个年轻妇女踩着高跟鞋,跺在楼梯上,“哒哒哒!”地跑上来,走到了小男孩的身前,将他扶起来,然后低声说了什么,小男孩抹抹眼泪,就没哭了,不过还是在抽气,连带着头一点一点的。
估计是说什么男孩子不应该动不动就哭鼻子一类的话,后面跟上来的男人,朝着小男孩嬉笑了一把,然后将他抱起来,一家三口从苏杭的面前路过,往天桥的另一边去了。
望着这一家三口离去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苏杭突然有点想家了。
并不是那种浅显意义的家,他小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享受过所谓的父母亲情,但是他依然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家的。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
苏杭自出生开始,一向是被人捧惯了,他很少遇到像今天这样遭人揶揄的情况,说实话,他有点生气。杜天和黄鑫唱双簧给他敬酒,敬得他恶心。可是没办法,他今天得去,他和杜天有恩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让他心烦。他也知道,既然今天去赴局,肯定是要受气的。
烦躁,特别还是在贺栖的面前,那些人说话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他有点窝火。
他向来不喜欢应付这些人际关系,可是他得给贺栖铺路,他只答应两年内不过问所有的事情,时间一到,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没办法在这里久留。对于贺栖而言,也许留下来不是什么坏事,他确实肯拼,也打得好,打个四五年,也足够他以后生活了,这样也能让苏杭放宽心一些。
现在他和苏杭是在一队,那些看他不爽的人,保不齐连带着也会看贺栖不顺眼,而且他的贺小孩本来就不太那么能隐藏自己的心性,想什么都摆在脸上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脸的不高兴一样。
如果贺栖和他关系不好,等他以后退役了,说不定贺栖的立场反而要更好一点。
可是超奇怪,贺栖对他好,他就想受着。贺栖当着众人的面维护他,为他说话,他就觉得心里高兴。
明明这和他一开始的想法相悖。
要是以后他走了,他的贺小孩该怎么办啊?
有些事情真的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苏杭现在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回得去。回去了自然是不怕,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自得傲然的苏氏家主。可是如果回不去呢?他现有的人生早已树敌颇多,想对付他的人除了那些比赛场上的对手,多得是能要他命的。
没谁看得出苏杭一天到晚心里装了那么多的事,他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他无声呼了口气,耳畔的风吹得苏杭的耳朵冰凉,他伸手在衣兜里想摸根烟,结果发现,烟倒是有,但是没有打火机。
苏杭怔了怔,将烟叼在自己的嘴里,就这么过干瘾。
待了挺久了,酒劲散了一点,苏杭打算回去了,转身一看,贺栖就站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看着他。
苏杭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酒精作祟,也或者是自己太想贺栖出幻觉了。毕竟刚刚吃完饭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和贺栖礼貌道别,还嘱咐他回去好好休息,好准备明天的比赛,贺栖也给他答应得好好的。他定定地看了好久,终于确定不是幻觉后,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或许是因为早先的时候喝了酒的缘故,又吹了那么一会儿风,现在苏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混杂着些许的鼻音,像感冒了一样。
贺栖朝他走过去,还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苏杭看见他这动作就笑得肚子疼,他扒着天桥的栏杆,微微弓着腰,“别啊,搞得跟拍偶像剧一样,是搞什么鬼?”
贺栖没脱外套了,走到他的身边,说,“我看你喝酒,估计是有点不舒服,而且刚刚你又喝得猛,就想着去给你送点热水。结果敲你门,你没应声。然后我就去前台问了,前台说看见你出去了。”
苏杭琢磨了一下贺栖说的话,“送热水?”
贺栖呆了一下,然后点头,“嗯。”
苏杭唇角挂着的笑意更加灿然了,“你是直男吗?”
“啊?”贺栖是真的犯蒙了,这两者有什么关系的?
不过应该不是。苏杭把自己嘴里叼的烟拿开,毕竟在小孩面前抽烟影响不好,他舔了舔嘴唇,叫他,“小孩。”
“嗯?”
“你担心我啊?”
贺栖点头,“嗯。”
苏杭闻言,侧头看他。贺栖也正看着他,两人视线正好撞上。
看着贺小孩满脸的心疼,苏杭心没来由的一软,眼眶有些发热、眼睛干涩,苏杭用力眨了眨,又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广场,硬是憋了回去。
这要是当场哭出来,也太他妈的丢脸了吧?!
“苏杭。”
“嗯?”其实私底下贺栖这么叫他,他还真的挺不适应的,而且他这一声和在酒店开玩笑叫的那一声感觉一点也不一样。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嗯,有点怪怪的,听得苏杭喉咙有些发紧。
“他们今天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啊?”苏杭挑眉,轻声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早些年的时候,那时候TLK还不像现在受众这么广,也没有什么正规专业的俱乐部专门培养战队,都是一些玩家自发组织在一起,大家闲着没事玩一玩这样。”
“嗯。”贺栖应了一声,安静地等着后文。
“我和杜天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远比廖浩给你说的那个事之前还要久远的时间。”
贺栖微微皱眉,“那你们当时是……”
“朋友。”苏杭补充道,“而且还是关系挺好的那种,就像现在我和唐浪浪,向俊这样的关系。”
“那后来怎么?”
苏杭抬手搭在栏杆上,“他有个妹妹,特别喜欢我,喜欢到接近痴狂的地步,就像读书的时候放学堵自己喜欢的小女生,或者怎么怎么样。”他说着瞄了一眼贺小孩的表情。嗯……意料之中的,变差了。苏杭不由莞尔,接着说,“我一向喜欢把话说清楚,不喜欢搞什么弯弯绕绕,欲拒还迎。于是我直接给他妹妹说了,但是人小姑娘不干,还是接着天天给我送饭,比赛的时候自发去给我加油什么的。后来杜天有意撮合,我直接把话挑明了,那时候说话很难听。我这人讨厌被人拿关系威胁,杜天那傻逼第一句话就说,我如果辜负他妹妹,就和他连朋友都没有得做。”
贺栖磨牙,“他妈的就是一傻逼!”
“嗯!”苏杭赞同,“都没在一起,何来辜负这一问题?我当然不管,但是没想到的是,我和他说话,被他妹妹听到了。他妹妹一时想不开,闹着自杀。”
贺栖心里一咯噔。
苏杭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往坏处想了,“没出事,就是小姑娘还想接着跟我在一起。但我实在不喜欢她。真的挺奇怪的,明明她这人也挺好的,但是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太喜欢去回应那些我没办法心动的人。后来我就和杜天关系慢慢的淡了,再后来,TLK受众变广,组建战队,我就和他是在赛场上见到了。估计他记恨我还是因为这事,因为后来听说,他妹妹挺不依不饶的,经常闹他。”
贺栖沉声,一字一句,“你没做错。”
“嗯!”苏杭肯定他的话,“对,我没有做错。不过那时候我说话确实不好听,那时候还小,处理事情难免不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