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巷两侧站满了身着黑色正装的人,这些人都是跟了司锦卿很多年的手下。
他们都知道夏参衍对主人来说有多重要。却也明白,这场离别有多突然和痛苦。
雪还在下。
他们像是不知冬夏不畏严寒,气氛肃穆沉郁。几个平日里与夏参衍有些来往的人,不堪重负似的,垂下眼低下了头。
挺拔坚毅如他们,遇上这世间温柔,又突然失去这样的温柔,也会控制不住的难过。
“主人,老猫已经埋了。”任湛站在门口撑着疲惫的身体汇报道。
里面没有回应,许久之后任湛才听见那极其细微的一声“嗯”。
年三十,夏参衍走了,顺便带走了那只陪伴了他一个四季的老猫。
任湛是在清理那只落在躺椅旁、已经枯萎的玫瑰时才发现的。
发现时老猫仍维持着那个盘在夏参衍脚边的姿势蜷缩在一旁,闭着眼,那平日里温暖柔软的身体僵硬冰凉,早就失了温度。
不知静了多久,静到任湛以为司锦卿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低声问: “他留下的信里,有给我的吗?”
任湛在清理夏参衍衣物时发现了一卷信,信上标了收信人。里面有齐雪纯夏长兴的,也有夏轸汐和夏商徵的,甚至有常逸陆清嘉和祝兮兮的,唯独没有司锦卿的。
“……没有。”任湛只能如实道。
里面又静了下来。
半晌,司锦卿僵硬着缓缓将目光移到了床头柜上白瓷瓶里仍然娇艳的白玫瑰上。他突然笑了笑,哑声问:“你知道白玫瑰的花语吗?”
任湛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司锦卿说:
“我将致死赠你永恒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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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大雪连绵了两月。
不论是乡镇街道,还是高楼大厦,皆是银装素裹,十里潸潸。
雪虐风饕,遮天蔽地。
………………
新年年初五,夏参衍的尸体在南阳市内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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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年初十六,星心娱乐公布艺人夏念清因病逝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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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年初十七,司家失踪了大半年的新任家主、司氏继承人,抱着爱人的骨灰自杀于南阳某座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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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十九,夏参衍与司锦卿的骨灰混葬于南阳百花镇石溪村石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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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石溪山上两个墓,葬着三个人。
旧墓草已深。
晦暗新碑上方,刻着十六个字:
生于盛夏,死于寒冬
共赴晚秋,终于新春
下方寥寥一语:
我将致死赠你永恒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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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每至冬季,南阳和辛由便雨雪纷飞,绵延不绝。
大雪犹如滔滔心海,生生不息。
………………
而当年六月一日,绵雨纷飞时,没人知道一位沉郁的清雅男人全身黑,打着一把黑色的伞,怀抱一束白玫瑰来到了石溪后山,也就是夏参衍与司锦卿的墓地。
彼时该是草木葱茏,山花遍野,万物朝生,只是今日烟雨朦胧,万般美景也笼罩在了这片阴雨下。
那新碑旁没有杂草丛生,似常有人来拂尘清扫。
黑衣男人蹲下身将白玫瑰缓缓放置碑前,他的面容掩在这片沉郁下看不真切。修长的指尖略过石碑上刻过的字,神情专注肃穆。
许久,他才收回手,弯了弯唇,眉目温柔的朝早已沉眠地底的人笑着轻声道:
“Apricity,Umbra,永远的神。”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个人篇番外了。
有些搞不清的东西番外会说的哈。
感谢观阅。
第39章 番外二:参商
我叫夏商徵。
参衍是我的弟弟, 轸汐是我的妹妹。
参衍十六岁那年,妹妹十二岁,我二十岁。
彼时的我还在国外留学。没有人告诉我爷爷去世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弟弟会因为走投无路, 跟着别人走了。
后来才知道,是母亲怕耽误我的学业瞒了我。于是等我回来,爷爷没了, 弟弟也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带走了。
我气得发狂, 那是我那么多年里第一次和母亲吵架, 我大声质问她凭什么把衍衍送给别人?
母亲一向是个好强的女人, 这辈子都没流过多少泪, 却在面对我的斥责时, 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在想什么我大概是清楚的, 无非就是一个女人的虚荣心。
她怕衍衍拖累了她。
可衍衍有什么错?他们怎么可以都不要他。
我想去把弟弟要回来。
那时的我已经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我认为我自己可以照顾他了。
他们不要他,我要他。
我可以带他出国, 送他上学,大不了我照顾他保护他。我带他离开夏家和聂家, 我想让他开心自由, 明白自己有家。
可我没想到他会不跟我走。
他看我的眼神畏惧又疏离, 如同陌生人。
我和他说我是哥哥, 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缓慢的摇了摇头, 说:“我不认识你, 我不和你走。”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中。
我出国留学仅仅是两年前的事,他却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
十八岁到二十岁, 按理说容貌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他为什么不记得我?
可没待我多想,那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就出现了,他璀璨耀眼,一来就夺走了衍衍全部的目光。
明明我才是他的亲人。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做他唯一的亲人。
他却……不记得我了。
想到这里,我的脑子里突然浮上一些不太好的想法,人比脑子快,我扑上去想拎住司锦卿的衣领。只是我的手还没碰到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轻轻捏着我的手腕将我狠狠推了开来。
我气急,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司锦卿似乎有些疑惑,眉眼里是深深的不耐烦,但估计是顾及夏参衍还在场,所以只是冷冷道:“夏先生有什么话可以明说。”
我看了眼吓得不敢说话的衍衍,低声问他:“他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司锦卿皱了皱眉,轻轻后退几步和我拉开距离,却似乎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不咸不淡道:“夏先生与衍衍少有来往。”
言下之意就是怪我没有守护好衍衍。
是我,是我的错,我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国内,而自己离开呢,我应该带上他的……可我有什么办法,那时候的我还要靠着聂家才能出国,聂家不喜欢他,他们都知道衍衍的身体有问题,不会花这种闲钱送衍衍去国外,而当时的我根本没有经济独立的能力。
是我自己无能,是我来晚了。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我拼命读书,拼命争取去国外留学进修的机会,几乎是用孤注一掷的勇气往上爬,不是为了自己能在聂家过得好,也不是为了母亲能在聂家立稳脚跟。
于我来说,聂家什么都不是,母亲的改嫁于我而言是一种背叛,是她对这个家的背叛。
可身为儿子的我,没办法对母亲做出评判。
当时父亲选择了衍衍和汐汐,我不可能抛下母亲一个人,于是我跟着母亲去了聂家。
那个虚伪又冰冷的别墅让我厌恶。
可是他怎么能不等我回来就和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离开?
我才是他哥哥,他不依赖我,不打电话给我,不来求助我,却跟别人走了。他还说不认识我,短短两年,他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无法,只能拜托了一个国内的朋友让他暗中照顾衍衍,保证司锦卿不会对他图谋不轨。而我必须接着念书,只有出人头地,才能脱离父母和聂家,把衍衍抢回来。
于是我再次出了国,这两年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我朋友偶尔会和我拍一两张他的照片,和我说他现在怎么样,又在干些什么。
以往过年都不一定回一次的我,那时几乎一有假期就会回国,但经常是躲在暗处看着他,不敢吓到他。
直到后来我得知他进了娱乐圈。
我气得发疯,请假回国跑去司氏找到司锦卿差点和他打一架,司锦卿挨了我一拳没躲,最后才和我说:“他喜欢唱歌。”
也是,我这么多年不在他身边,连他爱好什么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就算是这样,司锦卿身为他现在表面上的监护人,怎么能让他进这种肮脏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