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显在挑衅、不给人面子了。
王主任脸色骤变,气得嘴唇直哆嗦。
肾内科的人立刻开始护短。虽说的确是吃得不太满意,可现在明摆了是人民外部矛盾,谁也不愿意被别科的欺负到头上来啊!
护士长第一个站出来为王主任说话——当然也不敢真得罪了这位医院红人,不然以后万一调动工作去骨科怎么混哪?只说是“王主任还是很照顾我们下面人的哈……罗主任您一年下来也辛苦了,要不要在咱们这里坐一坐,一起喝杯酒热闹热闹呀?”
——谁说Doctor不会拍马屁?
咱们科的副高也坐不住了,拿着酒杯齐齐站起来和稀泥。大厅里你一言我一语,直把罗主任和王主任吹上了天,听得边上两位骨科医生脸都红了。
只有陈住院医还是维持一贯的小家碧玉风范。自家姑姑出了事只知道往后躲,全程低着头在那儿小口喝饮料,就当没看见。
“王主任,来来来,我敬你一杯!”罗勇自来熟地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子,给自己满上,又强行给王主任倒满。
王主任平时就讨厌罗勇的流氓气,再加上她一更年期老太太,特别注意自己的身体,外出应酬一向小心着呢,哪能同意这么被人灌酒。
罗勇看她不接茬,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王璇,你这是不给我面子是吧?”
王主任傲然屹立,理都不理他。
护士长是人精,这一看要坏啊!赶紧嬉皮笑脸上来讨酒喝。
“——哎呀罗主任,我代咱们王主任跟您干一杯吧。希望明年肾内科和骨科都顺顺利利的,大家多互相照应啊!”
罗勇黑着脸看护士长把一杯红酒咕嘟咕嘟喝下去,半天没作声。
我是低年资医师,这种场合本来没什么说话的份儿,可护士长毕竟是女流之辈,又是跟我一桌,再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赶紧站起来挡在罗勇和两位女士之间。
“罗主任,我看您好像上头了,要不我扶您回楼上?”
罗勇边上两位立刻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来扶就好了”。
“我认得你……上次你们科弄坏我机器,就是你小子跟我顶是吧?”
——这下连隔壁桌的陈住院医也站起来了。
“罗勇,你至于么!”王主任听他提旧事,顿时无名火起,“别拿我的兵撒气,先学学做人吧……锁骨骨折都拉上台开刀,你是多缺钱哪?”
我暗自叹一口气。心里虽然感激她拔刀相助的义气,但刚才护士长的陪酒终归是白费了……
罗勇最恨人提这事儿,王主任哪壶不开揭哪壶的做法显然是揭了他的伤疤——更何况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揭,几乎是撑爆他那颗本来就不大的心眼!
两位骨科的都了解自家领导的为人,拼命打哈哈想把人拖回去。罗勇突然一个健步上前,将酒杯里剩余的红酒一股脑儿泼了过去。
众人惊叫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主任更是瞬间闭眼护目。然而即便如此,还是被酒水浇得满头满脸,狼狈极了。
罗勇还不过瘾,欺身上前一巴掌抽在王主任脸上,“啪”的声响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呃呃,我怎么头这么晕……赶紧的,扶我上楼去……”罗勇身形踉跄往后躲,开始走撒酒疯路线,眼中的狠戾仅仅是一闪而过。
“哎呀,怎么动手呢!”
“王主任……”
众人惊呼着冲上去查看王主任的情况,我一把揪住罗勇的领子,防止他往楼上逃窜。
“没个交待就想走了,哪那么容易?”我冷笑道。
“你谁呀,特么敢挡老子的路……”
罗勇大着舌头叫喊,两手在那里乱挥乱舞。看上去果然是喝得神志不清的样子,然而偶尔打到我身上的拳头确是力量十足。
我被他招呼到几下,半张脸“呼”地起来老大一块。有几个同事看到我吃亏想过来帮忙,却又被罗勇身边的两个骨科医生劝架挡住了进不来。
——论地理位置那当然还是我最好。
于是我抡起拳头一呼噜过去砸在他鼻子上,奔涌的鲜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罗永恶狠狠地捂着鼻子看着我。
“上次自我介绍您没听明白是吧……”我擦擦嘴角冷笑道,“我是肾内科的李俊伟主治医师,您下回千万记住了。”
第66章 小勇被人打了
一场闹剧结束,我和罗勇都挂了彩,外加一个心理受到严重创伤的王主任。
二楼骨科的医护听到大厅里喧哗,都跑出来看究竟,一见自家主任跟人打起来了,赶紧下楼劝架。肾内科的也过来几个,两边人各劝各的,就这样硬生生把我和罗勇给分开了。
梁护士找服务员要了冰块,拿毛巾包着敷在我受伤的地方,嘴里恨恨地说,“下这么重手,跟流氓一样!”
我忙安慰她说罗勇也被我揍得不轻,咱们两相抵了。
“抵个屁啊,你瞅瞅那边。”梁姐努努嘴。
我朝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一群人早已经团团围住了王主任,嘘寒问暖的。肉眼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闪闪发亮的爱心。
“就说你是个实心眼儿……”梁护士叹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帮人家挡刀的?你看看现在,谁管你啊?”
“不还有你管着我嘛……”我舔着脸笑,“再说了,王主任是女流之辈,我最讨厌欺负女人的家伙了。”
“王主任那是一般的女人么?”梁护士轻哼了一声,“你看明天她怎么闹到院部去……能做到科主任级别的,几个院里没大腿?罗勇敢太岁头上动土,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正说着,刘主治也过来探望我伤情了。一边表扬我、一边大骂罗勇混蛋。
“你看,管我的还不止你一个呢……”我嬉皮笑脸地说着。脸上一抽抽、突然触及到了伤处,疼起来还真特么带感!
……
肾内科的年夜饭在“腥风血雨”中散场。王主任越想越伤心,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抹着眼泪离开饭店,临了也没功夫过来问我一字半句。
刘主治自己开了车来,坚持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他的好意,让梁护士搭他便车走了。
脸上虽然还火辣辣的,其实我心情倒不算坏。这几天一直压在心头的千斤大石在挥拳向罗勇(或者说是被揍)的一瞬间突然减轻了不少,连呼吸也畅快了起来。
这晚我坐了公车回家,路上几欲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睡着。月升高竿、脚下踩着薄薄的积雪吱嘎作响——看似轻松愉快的夜晚,然而一看到像门神一样立在门口“迎接”我的某人,好不容易修复的精神压力又来了!
我看见张林自然是头皮发麻,可鉴于最近比较频繁的炮友关系,也不能装着没看见哪。不然多矫情啊!
这要平时放他上去坐坐也没什么,可我今天真是有点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力上都没有富余的地儿招呼他。于是我深吸了一口凛冽的北风,振作精神上前去和炮友打招呼,目标是五分钟内把人打发走。
“你脸怎么了?”张林皱着眉头问。
——我不禁感叹此人的视杆细胞何其发达,竟能在昏暗的街灯下迅速分辨出我受伤了的事实。
“跟你说话呢,这谁打的?”他紧紧追问。
“没人打,我走路不小心摔了。”
“摔的?你蒙我呢吧!”张林生气了,“你怎么摔的……狗吃屎?半边脸撞石头上了?摔得这么有技术。”
“关你屁事啊。”我突然就来了脾气,“你天天上我家来干嘛,谁让你来的?”
“你早上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我不用上班啦?不用查房、不用拯救生命啊?”我怼道,“我李俊伟在这世界上的意义就是陪着你一个人玩是吧?”
张林平了平气,决定先放下这头,仍对我的伤耿耿于怀。
“都跟你说是摔了么……”
“你当我傻啊,这一看就是给人打的!”
“打又怎么了,又没破相,明早起来就好了。”
“是谁打的?”
“你不认识。”
“李俊伟你还不跟我说老实话?”某人气得胸膛起伏,“你信不信我不让你上去。”
我特么拿这位爷还真没办法,不得已把在饭店发生的事给他简单说了下。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打电话给你作甚,到现场助拳?”我忍不住讪笑,“哎哎行了啊……我自己已经报过仇了,丫被我揍得也不轻,都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