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黎玉。”杨氏三言两语草草地解释了严大夫为何而来,只顾着抓着傅峰的手臂不断地询问着他爹如果死了该如何,说着他爹在年少时对她是如何如何承诺的。
“你说,黎玉在守玉楼这么长时间了,为何不早些请来严大夫给你爹看看,若是早些来,是不是就、”杨氏呢喃道,“是不是就能救活了?”
但傅峰却早已听不见这句话了,他早已被杨氏那三两句话的内容所惊愣在原地,他误会阿玉了,他娘给了阿玉休书……
傅峰只觉得自己浑身仿佛落入了冰窖之中,空中落下的雨滴仿佛冰冻的针刺在他的脸上。
杨氏说着话却见傅峰一动不动的,再抬头只见傅峰的脸上毫无血色。杨氏顿时吓坏了,连忙爬起身子,双手捧着傅峰的脸,焦急地问道:“峰儿?峰儿?你可别吓娘啊!”
傅峰握着杨氏的手,缓缓地摇摇头,声音喑哑地说道:“娘,我没事。”
杨氏听见傅峰的话才松了口气,抱着傅峰的头痛哭不已。傅峰眼眶微红,任由杨氏抱着他哭泣,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又无力地松开,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浓郁的血腥味被雨水冲刷到所剩无几时,严大夫的声音才从屋中传来,“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傅峰和杨氏听此,立刻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直奔屋子里面,只见他爹满头白布包裹,脸色如死人般苍白,整个屋中弥漫着浓郁到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严大夫站在一旁的水盆旁洗手,见杨氏他们浑身沾满泥泞和雨水地冲进来,连忙说道:“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进来!”
杨氏和傅峰听此,连连点头,迈进屋的脚立刻撤了回来,不舍地看了一眼傅峰他爹,赶紧去换了衣裳。
杨氏顾不得打理自己,换了一身衣裳便扑到床边,手指颤抖地探了探傅峰他爹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后,杨氏边哭边笑,冲着杨大夫又磕了好几个头。
严大夫依旧侧身避开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灵芝,对紧随着杨氏进门而来的傅峰道:“你将这灵芝洗赶紧,然后切成小碎末给你爹喂下。”
“这、”傅峰自然知晓这灵芝的价值,他们家并不能负担得起,但他抿了抿唇,伸手接过,郑重地对严大夫说道:“这灵芝的钱,我日后一定奉还。”
严大夫摆摆手道:“不用了,这不是我的,是黎姑娘带过来的。她方才并没有将此物要走,我便自作主张,你若是想感谢便去谢她吧。”
傅峰和杨氏听此皆是微微一愣,傅峰顿时觉得手中的灵芝滚烫炙热,一直烫到他的心尖。杨氏则是看了一眼那灵芝,随后垂头不语。
严大夫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虽说你们的家事我并不应该掺和,但是黎姑娘确实是一个好姑娘,你们的确误会她了。”
严大夫将黎玉去找他时的情景告知了傅峰他们,道:“那小子是我的孙子,他虽然沉默寡言,但他绝不会作出勾搭有夫之妇的行为,所以你们还是找黎姑娘好生解释一番为好。”
“你爹头中的淤血已经除了,但他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今晚了,若是平安度过了今晚,那一般就没有大碍了,到时候你再去镇子上找我,我便再来看看情况,若是度不过今晚、”严大夫话未说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话中的意思。
傅峰恭敬地对严大夫磕头,道:“我明白了,多谢严大夫。”
严大夫叹了口气,受了这一礼,道:“你快些将这灵芝给你爹服下吧,我便先走了,你不用送我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傅峰还是将严大夫送出了院子,然后立刻回去将这灵芝切碎给他爹一点儿一点儿地喂下。这期间杨氏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傅峰和傅峰他爹。
待所有事情都弄好了之后,杨氏才开口道:“那盒子是我那日打扫你们屋子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我见黎玉不见棺材不落泪,才将它拿出来当着她的面摔在地上,你若怨娘,这是自然的,你且将那些物件好好收起来吧,这里不需要你守着,你去找找黎玉,好生说道说道,是、”
“是、是娘的不是。”杨氏说着竟掩面哭了出来,“是娘的不是,是娘错了,黎玉回来之后,娘会好好对她的。”
傅峰也是第一次见杨氏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十分难受,道:“娘,没事的,我去劝阿玉回来。”
说完,傅峰便离开了屋子,路过院门口的时候看到那些小物件微微一顿,但顾不上停留,立刻跑去山上。他其实现在也不知要去哪儿找黎玉,黎玉能去的地方有他也只知道那么几个,若是她有心躲着自己……
傅峰想到此,心仿佛被紧紧攥住了,用力摇了摇头,不管如何,他一个一个找过去总能知道些许黎玉的消息。
另一边慕雁推着傅远的轮椅往回赶,雨已经停了,但下过雨的山路十分不便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已经快要入夜了,傅远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想了想,道:“慕姑娘,现在快要入夜了。你一个姑娘此时还在外面恐会遭人闲话,我们还是就此别过。”
傅远在慕雁开口之前又说道:“慕姑娘先别着急拒绝我,其实我此番让姑娘回去着实有些无奈,只因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慕雁道。
傅远抿了抿唇,转身抬头看着慕雁道:“今日未曾想竟因我的腿耽误了太多时间,若是现在慕姑娘送我回去再去请大夫,时间太久了。所以我想慕姑娘可否先回去请大夫,我将我家的住处告知姑娘,姑娘可直接带着李大夫过去,日后的诊金我定会奉上。”
“可现在快要入夜了,你自己一个人怎能行?”慕雁也没想到竟会在路上耽误这么多时间,但入夜之后更加看不清路了,她也不放心傅远一个人回去。
傅远摇了摇头,“只是此番我既不能亲自前去拜见李大夫,二不能在家中相迎,失了礼数还望姑娘和李大夫海涵。若是李大夫能救我爹,我日后一定报答姑娘和李大夫的恩情。”
说着,傅远双手紧握,“不瞒姑娘,自从我坐上这轮椅,我便没有出过家门。今日事情紧急,却也因这腿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若是因此误了给爹治病的时辰,我就是死也无法磨灭心中的悔意,所以姑娘大可不必顾忌我。这里其实离我家不远,姑娘你看。”
慕雁顺着傅远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三里外的村子里面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我家就在这村子的不远处,姑娘尽管放心。”傅远又将家中的住址详细地告知了慕雁。
慕雁其实对这里并不熟悉,而且她始终觉得傅远所言的地方其实还很远,但她见傅远坚持,又着实不好意思再推辞。若是真的因此误了时辰,恐怕傅远这辈子都会因此内疚不已。
慕雁犹豫了片刻,只好点头应下,嘱托傅远一定要小心,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傅远目送着慕雁离开,指尖用力到发白的手慢慢地松开,推着轮子往回走。
而傅峰先去了山上玉娘的住处,他在院外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知黎玉并不在此处。现在已经入夜了,若是在不会不点灯。被雨水冲刷的痕迹并没有被抹去,想来黎玉并没有在这里。但是傅峰依旧不放心地在院外绕了几圈,生怕错过了什么细微的事情进而错过了黎玉。
待确定了黎玉确实在雨后并没有回来过,傅峰才转身,不敢停留地跑下山,直接去了镇子上。
长夜漫漫,淡淡的薄云漂浮在雨后的天空,惨淡的月光偶尔从云后露出头来,却又立刻隐了下去。傅峰借着这若隐若现的月光跑过山路,气喘吁吁地来到守玉楼门前,此时已是深夜子时,守玉楼早已闭门熄灯。
傅峰因为黎玉的缘故早就得了叶枫的许可可以自由出入守玉楼。傅峰便从后院直接进去了,但却见黎玉的房门从外面紧锁,屋里也会毫无光亮,显然是并没有人回来过。
傅峰站在门前不知所措,守玉楼,玉娘的住处他都找遍了,但丝毫不见黎玉的消息。正当傅峰不知该如何的时候,柳寒忽然从前院进来,应是刚检查完酒楼里面的事情回来准备休息,见到傅峰站在黎玉门前不进去,也是十分疑惑,“为何不进去?”
柳寒走到傅峰身侧,看着门上挂的锁才忽然想起来黎玉自从上次离开之后好像还未回来过,道:“哎呀,我忘了,这丫头上次出门去寻你便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