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来吃过饭,准备离开时宋燕萍都会放下手中的事,说要送他下楼。
孟屿宁通常都是拒绝说不用,让阿姨别管他,继续忙自己的事。
这次换了个人送,他没有拒绝,轻声说了句谢谢。
关门前,雪竹冲里屋喊:“妈,我没钥匙,待会儿记得给我开门。”
从厨房里传来回应:“知道了,你和哥哥多聊会儿。”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雪竹走在他后面,白炽灯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刻意为老旧的楼梯增添陈旧氛围。
孟屿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她。
脚下亮起来,她愣声:“怎么了?”
“你穿着高跟鞋,走路小心点。”
雪竹看了眼自己脚上那双只有三厘米高的鞋子,小声说:“谢谢。”
又是一路无话。
送他到车子旁,雪竹低头看了眼他的车,她不怎么关注车子,但好像有见爸爸的朋友开过。
雪竹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这些年哥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这都是他该得的。
男人上了车,车子的尾灯亮起的瞬间,雪竹往旁边退了两步,打算目送他离开。
这短短的几秒钟,她不断在脑子里复盘今天这场尴尬的重逢,越是回想越是心情复杂。
连在脑子里翻找一个共同的话题都那么困难。
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好歹都会聊一些不尴不尬的废话试图拉近距离。
这几年她的性格慢慢地变得被动,外向和自来熟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车子没急着驶离小区,主驾驶的车窗被摇下。
“小竹。”
男人温和的语气将她唤回了现实。
“啊?”
“你的微信号,”孟屿宁轻声说,“能给我吗?”
雪竹眼里闪过一瞬的心虚。
她隔了几秒没回答,男人便温声询问:“不方便吗?”
“没有,”她笨拙地掏出手机,“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我扫你吧。”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双方加好微信,又没话说了。
最后还是孟屿宁先问:“你这几年有跟筝月姐他们联系过吗?”
雪竹点头:“有的。”
虽然已经不常见面,可仍会用手机联系,生日祝福和节日祝福也并没有少。
男人闻言淡淡笑了,小区楼下年岁已久的照明灯映在他的镜片上,或许是这大半天的奔波和寻找让他有些疲惫,清绝的眉眼间有几分苦涩,喉结微动,张口几次又抿起唇,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47章 . 二十三岁 偶遇
这几年里, 或多或少都能从其他人那里听过彼此的消息,没有人为或天为这类不可抗力的缘由使得他们失去联系,似乎就只是她单方面的刻意疏远, 让人捉摸不透心思,曾经那样要好, 连架都没吵过的妹妹, 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雪竹也不明白十八岁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那时候父母之间的关系到了一种不可调和的程度, 她每夜想的梦的都是那个濒临破碎的家,和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高三,内心脆弱又敏感, 看什么都是悲观消极的, 实在没有胆量再去面对他。
不告而别是种逃避, 也是种解脱。
她太安静了。
安静到让男人不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雪竹。
那个总是吵吵闹闹, 让人哭笑不得又宠得不行的妹妹。
驱车驶离小区, 在路口等红灯的间隙,孟屿宁拿出手机看了眼刚刚加上的微信。
雪竹的朋友圈很热闹,几天就会有一条新的动态,有的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拍的照片,有的则是对生活或是学习上的一些抱怨, 生动而简单。
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她在港口拍的照片。
人潮涌动,她穿着雪纺衬衫,肩窄腰细,显得单薄而清冷,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干净至极, 似乎比她身后的海面还要清澈。
孟屿宁一条条状态翻过去,不知不觉就从头翻到了尾,她的第一条朋友圈动态发于2014年, 内容是“把QQ好友都挪到微信来啦,以后有事微信联系哦~”。
这四年她的变化不小。
十八岁刚入学的时候还是素面朝天,和室友的自拍合照发型是简单的马尾辫。
到大二大三的时候,她学会了化妆,拍照时脸上会带妆,后来她又去染了发,乌黑的发色变成了年轻明艳的浅栗色,再后来她又去染了青灰色和粉棕色,打扮和气质都渐渐变化。
通过她的朋友圈,孟屿宁一一补回她这几年的变化。
直到思绪被后车的鸣笛声点醒。
男人收好手机,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
雪竹回童州市后发了条定位朋友圈。
【童州,我回来啦】
第一个点赞评论的是祝清滢,紧接着就私聊了过来。
梁祝的祝:【死鬼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梁祝的祝:【周六周日的行程都给我空出来!老实等我安排!】
雪竹顺从答应:【Yes sir!】
之后又是其他几个在本地工作学习的朋友发了消息过来约饭,雪竹一一拟好安排,当然祝清滢是放在第一位的。
令她惊讶的是,贺筝月也说要回来。
她自从休完产假后一直没回公司上班,婆家的建议是让她辞了工作当全职妈妈,为此贺筝月和他们闹了不小的矛盾,趁着这段时间易正鹏又出差,她干脆买了飞机票回娘家。
姐姐在那头叭叭说着等她回来要怎么好好聚,可没说多久,电话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她只好匆匆挂断电话去照顾孩子。
雪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宋燕萍叩响房门,说和同事约好了去逛街,问她去不去。
雪竹在床上翻了几圈,摇头:“不去,我想在家躺着。”
还是像小时候那样。
宋燕萍眼神宠溺,轻声说:“都二十多的姑娘了,怎么还是这么懒。”
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怪。
等妈妈出门,家里只剩下雪竹一个人,手机握在手里好像也失去了吸引力,又在床上滚了几圈,打着哈欠去客厅看电视打发时间。
电视节目也没什么好看的,雪竹看得直犯困。
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赶走了她的瞌睡虫。
雪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迟越。
他开口就像领导问话:“回来没有?”
雪竹最听不惯他这种口气:“回了,还有麻烦你语气好点。”
那边沉默几秒,轻哼道:“我语气还不好?裴小姐,请问您回童州了吗,满意了吗?”
雪竹用鼻子嗯了声:“什么事?”
“出来吃个饭。”
“没空,约了祝清滢,”雪竹仰头靠着沙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去抓从灯上落下的光,“要不下礼拜吧?”
“下礼拜我要出外勤。”
“那算了。”
“裴雪竹,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迟越的语气突然暴躁起来,“好心好意打电话请你吃饭,你还跟我在这儿拽?”
“……”
***
为了打发迟越,雪竹只能问祝清滢能不能三个人一起吃。
祝清滢一听是迟越,直接大方地表示一起吃,就当是迷你的小学同学聚会。
比起雪竹和迟越在高中时当过一学期的同学,祝清滢是实打实的自初中毕业后再没见过迟越。
刚见到迟越的时候她还差点没认出来。
“卧槽,”祝清滢忍不住感叹,“这真的是小学那个总欺负你的迟越?”
“不用强调欺负两个字,我也没吃过亏,”雪竹抽了抽嘴角,“是他。”
其实迟越长得好看这件事,祝清滢心里是有数的,小学的时候大家都是小屁孩儿看不出来,到初中的时候他身量猛地往上蹿,那双眼睛生得狭长秀气,眯起来时特别像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穿校服也比其他男生更引人注意。
但因为他小学那调皮捣蛋的样子实在太深入人心,让祝清滢对他的印象也仅剩下“讨厌”两个字。
她们到包厢的时候,迟越正埋着头玩手游打发时间。
可能是因为穿了几年的军装,压住了他年少时傲慢的作态,即使低着头,背也仍旧是挺直的。
听到动静后,迟越放下手机,拖腔拉调地说:“二位够久的啊。”
不过这欠揍的语气半分没变,就是那个迟越没错。
她还是有些半疑半惑:“你平时也玩手游?领导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