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85)

她的太子哥哥被皇帝爹爹管束地除了公文奏折,连只苍蝇都不敢多看一眼, 见她日日大摇大摆地出宫玩耍,羡慕地牙都险些咬碎了。太子不敢跟皇帝爹顶撞,只能跑到皇后娘面前诉苦。

皇后娘亲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儿子几句,把他重新送回公文奏折堆里后,就让人把女儿阿九叫了来。

“阿九啊, 你以后出宫的时候,偷偷的,别让你哥哥瞧见。乖, 听话啊。”

阿九点点头。

“怎么能不让哥哥瞧见呢?”阿九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宿,终于从往日听过的戏文里想到了个法子。

乔装。

很快,全京城又都知道,九公主喜欢扮作男子,出宫去最热闹的茶馆里听戏,一待就是一整天。

阿九第一次见崔远的场景,像极了她最爱的那出《桃花折》里的桥段——美人失手将茶水泼洒在郎君的身上,二人因此相识。不过,当时泼茶水的美人是崔远,被泼了一身茶水的是阿九。

万幸的是,崔远的那张脸也当得起“美人”二字。

阿九是在美人堆里长大的,自幼阅美无数的她认为,天下第一好看的男子是她的皇帝爹爹,第二好看的是她的太子哥哥。但在见过崔远之后,她就把她的太子哥哥移到了“第三好看”的位置上。

而崔远向阿九赔罪时说的话,比他的模样更让阿九感兴趣。

“在下崔远,一时不慎弄湿了阁下的衣裳。寒舍就在不远处,阁下若是不嫌弃,可否随在下前往寒舍更换衣裳?”

喧闹的茶馆仿佛一瞬间就静了下来,阿九展了展还滴答着茶水的衣袖,毫不犹疑地答应了:“请郎君带路。”

崔远的家还未到,阿九就被一处宅院外头的两只凶猛的石狮子给吸引住了。阿九仰头看了看那处宅子的门上头挂着的匾额,眯着眼念出声:“颍川侯府。”阿九的心尖猛地抖了一下。

“突然记起家中有急事,告辞!”

“且慢!”崔远疾步追了上来,把身上的外袍解下,披在了阿九半湿的衣裳外头。

“阁下有急事请自便,但湿衣易招凉风。此物虽无用,但勉强能挡一挡风。”

“多谢多谢。”心虚的阿九头也不敢抬,逃也似的跑了。

阿九分不清满朝文武里的甲乙丙丁,但颍川侯其人她记得牢牢的。因为颍川侯就是当年大败契胡,让她的大名差点成了“驱胡”的人;而在阿九的百日宴上,她的皇帝爹爹一时高兴,就让颍川侯的儿子与她订了婚……

阿九回到宫中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公文奏折堆里,把她的太子哥哥挖了出来,一脸认真地问道:“哥哥,问你一件事。”

太子头一次见到自己妹妹如此认真的表情,也正襟危坐道:“妹妹,你说。哥哥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阿九只当做没听见哥哥的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颍川侯有几个儿子?”

太子白了阿九一眼:“颍川侯就一个儿子,你未来的夫婿,我未来的妹婿。阿九,你是看戏看傻了,还是闲着无聊逗我玩……”

阿九听完哥哥的前半句,就把他重新塞回奏折里,然后又“蹬蹬蹬”地跑了出去,跑到她的皇后娘亲面前,扑在娘亲膝上,嘤嘤嘤地假哭道:“娘亲娘亲,女儿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一只又丑又凶的怪物,这怪物还嚷嚷着,说要女儿嫁给他,太吓人了……”

“傻瓜,梦都是反的。”皇后抚摸着阿九的发顶,温柔地笑着说,“阿九的夫君是颍川侯家的公子,一定是位温润如玉的好郎君。”

“可我听说颍川侯力气大得能徒手撕人,他的儿子肯定和他一样,是个力大无比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

“阿九又在说傻话了,你爹爹为你挑选的夫婿定是最好的。”

阿九扁扁嘴:“我不信,除非让我亲眼瞧瞧。”

“好好好,我让你爹爹去安排。”皇后笑着答道,突然间反应过来,“我家阿九是不是想嫁人了?”

“才没有呢!”阿九飞快地反驳,然后凑到皇后娘亲的颈间蹭了蹭,“阿九巴不得时刻陪着娘亲身边……不过,爹爹肯定不乐意。爹爹恨不得把娘亲揣在兜里拴在腰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都看着。”

“阿九,你又在你娘亲面前说爹爹坏话了。”

“爹爹冤枉人,我明明说的都是爹爹的好话。”阿九在她的皇后娘亲脸上亲了一口,又朝她的皇帝爹爹做了个鬼脸,“不打扰父皇跟母后说体己话了,女儿告退。”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发生什么事了?”皇帝也瞧出了阿九的异常,一边看着阿九消失的背影,一边挨着皇后坐下,“她平日里可没这么乖巧。”

皇后叹道:“女儿大了,想嫁人了。”

皇帝瞬间双拳紧握,强忍着上门砍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问道:“是哪家的小子?”

“父皇母后,”太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站在皇帝皇后面前,言语里却透着一股幸灾乐祸,“儿子知道。”

阿九不知道皇帝爹爹寻了个什么由头,第二日就命颍川侯携子入宫,让她偷偷地躲在大殿的屏风后,不远不近,正好能将颍川侯父子的鼻子眼睛看个清楚。

当听到宣召颍川侯父子入殿,看着那两个人影徐徐地走进来时,阿九屏住住了呼吸,紧张得不得了。

她首先瞧见的是颍川侯,的确如她想的武将那样,体壮如牛面容刚毅,浑身杀伐之气。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个俏生生白嫩嫩浑身书卷气的文弱公子。那公子的模样也算好看,但他再好看,也不是那日在茶馆里泼了阿九一身茶水,又邀她去家里换衣服,最后送了她一件半新不旧外袍的人。

阿九没有再瞧下去的兴致了,她怏怏地收回目光,怏怏地从后头步出大殿,怏怏地和迎面走来的太子哥哥擦肩而过。

“阿九,你不是去瞧你的未来夫婿了吗?”

“嗯。”阿九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并不想搭理她的哥哥。

可太子却偏偏凑到她面前,一副看戏的模样:“瞧你这小脸苦的,怎么,对未来夫婿不满意?”

阿九突然止住步子,直直地盯着她的哥哥,“我如果不和颍川侯的儿子成婚,会怎么样?”

太子夸张地“哇”了一声,“那可不得了!无端悔婚,这不是打颍川侯的脸吗!你不爱看书,但君臣反目的戏文你应该看过不少吧。多少君臣就是亲家没做成,然后成了仇家,最后君亡了国臣成了君……你别看颍川侯现在赋闲在家,西北的三十万云中军现在还立着他们家的帅旗。”

阿九听着哥哥半真半假的话,撅起了嘴,“你骗人!爹爹那么厉害,才不会怕那个只懂打仗的武夫莽汉呢!”

“我的傻妹妹,”太子摇头,“打江山打江山,头一个字就是‘打’。远的不说,如今的天下,不就是靠父皇当年打下来的吗。不然,哪来你这个公主,又哪来我这个太子呢。”

“我就直说了吧,若非颍川侯手里的兵权,父皇怎么舍得把你嫁到他们家。”太子瞥了阿九一眼,见她果真被自己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叹一声,“妹妹,你好好想想吧。”而后,就长吁短叹地走了。

这天夜里,阿九躺在床上想了一宿,各种谋反篡位、生离死别、虐恋情深的戏文桥段也在她的脑子里上演了一宿。

第二日,肿着眼睛的阿九带上崔远给她的那件外袍,没有换男装,就这么出宫去了那家遇到过崔远的茶馆。

崔远果然坐在那茶馆中,见到穿着衣裙贴着花钿的阿九也不意外,朝她笑了笑:“你来了。”

阿九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衣袍往崔远的怀里一扔,声音干巴巴道:“我有婚约了,夫家很厉害的,不要再喜欢我了。”

崔远愣住了,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说,我喜欢你?”

“《桃花折》这出戏里的姑娘就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位郎君,才故意往郎君身上泼茶水,为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阿九直视着崔远,振振有词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往我身上泼茶水?”

崔远一听,竟无语反驳,随后他笑了,恍如春风拂面,“你说的没错,阿九。我喜欢你,而且喜欢你很久了。”

“你可能都不记得,咱们之前已经见过两次了。第一次是你的百日宴,第二次是你的及笄礼,第三次,”崔远指了指桌上的茶水,笑了,“才是你被我泼了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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