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26)

连槿被他看得心中犯怵,仿佛自己成了食客面前的佳肴,马上将被拆吃入腹。

“谢大人为奴婢看诊。”连槿趁他不注意微微使力,便将手腕抽了回来,“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去忙了。”

连槿亟亟转身欲走,却不料那人竟赶上来,扯过她的手臂,“你先别走,我……”

“啊!”他似乎被什么击中了膝盖,转眼就屈膝趴倒在地上,连连呼痛。

连槿可顾不上听完他的话,连忙甩开眼前这个举止奇怪的男子,匆匆离去。

第22章 . 弃子 你务必要当心太子

在搜寻可能已染上疫症宫人之事中,太子为了以身作则,东宫的诊查最为严厉,但凡有任何不适异状的宫人,都不二话地送入蘅芜殿。故而,连槿在看见李绣姝那不复盛气凌人而颇为颓唐的面孔时毫不意外。

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症,给了太子一个绝佳的机会——清除身侧甚至宫中的异党,而且理由无懈可击,无可指摘。

但令连槿意外的是,在从东宫送来的宫人中,她还发现了锦瑟和素妗的身影。

连槿带着头罩,将煎熬好的艾草水,递给倚坐于角落的素妗与锦瑟,“这是艾草水,虽不是根治的良药,却有防患的效果,二位用吧。”

听得她的声音,素妗抬起头,向来笑意融融的脸上此刻却是苍白得吓人,勉强弯起一个虚弱的弧度,“是你啊。”

锦瑟默默地接过连槿手中的艾草水,恭谨地递到素妗唇边,素妗却是有气无力地摇头:“不必了。”

素妗朝连槿的方向倾了倾,定定地注视着连槿头罩下的双眸,在那浓如化不开的墨色里,女子苍白的容颜渐渐浮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我并不曾染上疫症,却已时日不多了。”素妗絮絮如自语的声音传至连槿耳畔,连槿听得身子猛地一震。

“是李掌事。”连槿没有半分疑问。

那日,她托锦瑟将佛经交给素妗,就知道事后李绣姝定会将矛头指向素妗。但想着素妗的背后毕竟是六宫之主的高皇后,李绣姝怎么也会忌惮几分。

却不曾料到,李绣姝竟是丝毫不曾顾忌皇后,才几日便对素妗下手了。

素妗的笑容愈来愈苍白无力,自从她暗中将连槿的身份告诉皇后的那时起,便已是一枚弃子。即便李绣姝不对付她,林蕴衣也不会放过她的。

素妗抬起手轻轻地抚着连槿的肩背,心中却甚是安慰。能保住她,便已然无憾了。

她顺势靠向连槿的肩头,附在她的耳侧一字一顿,却字字惊心:“你务必要当心太子。”

“为何”二字堵在连槿喉咙中,却看见素妗重新靠回墙角,疲倦地闭上眼,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便将疑问又咽回肚中。

“是奴婢牵累掌严至此,您且候一候,奴婢这就去寻李掌事。”连槿将视线移向锦瑟,“麻烦姐姐照顾了。”

锦瑟低下头,“姑娘放心,这是奴婢的本分。”

待连槿起身离去,素妗的眼眸才缓缓睁开,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在转角消失,眼中是毫无遮掩的留恋。

“方家的女儿,只剩你了。你,定要好好的。”素妗喟然一声,轻轻合上眼眸,唇角犹带着欣然的笑。

素妗是因为帮她才被李绣姝算计的,而且,她方才从素妗的眼中读到些许难懂的深意,直觉告诉她素妗帮她不只是皇后或者太子的授意,或许素妗的背后还有更多与她相关却不想让她知道的联系,或许……

连槿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总而言之,她一定要救下素妗!

李绣姝因是东宫掌事,而被特意安排在一间小屋中,但也只有她一人而已。失了一帮忠心打手的她,就像是一只拔光毛的秃鹰,凶狠不再唯剩狼狈而已。

她半躺在榻上,喉咙中却像破了个洞似的,不住地剧烈咳嗽。

只不过是着凉罢了,她捂着胸口自我安慰着。贵妃娘娘绝对不会弃她不顾的,这么些年来,她为娘娘做了这么多事,娘娘定会保她出去的,一定会的!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伸手去拿案几上的茶盏,却始终够不着。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唤人,却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她身边无人可唤。

“李掌事,这是给您熬的艾草水。”就在李绣姝颓然地收回手时,却发现一只药碗被递至面前,干渴至极的她急急凑上去喝了几口,没有空暇去理会这似曾相识的碎玉般的嗓音。

待清润的水意稍稍平复了些喉咙处的难受,李绣姝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这才陡然发觉身侧人的异样。

“你是何人?”李绣姝转头看向眼前仅露出一双黑沉沉眼眸人影,心中竟蓦地感到一丝凉意。

“李掌事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仅仅几日,便辨不出奴婢了。”那人影缓缓靠近李绣姝,幽幽出声:“可奴婢却不敢忘了掌事您。”

“是你!”李绣姝的眼中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惊愕,“你竟还没有死?!”

连槿轻笑出声,“看来奴婢即便是到了蘅芜殿,掌事仍在时刻为了奴婢而操心。”

在蘅芜殿的这些日子里,她便觉得太过平静,李绣姝并不像是会半途而废的人。果然,若不是暗中一直有太子的人在保护她,她恐怕早死了不下百次了。

“奴婢无能,令掌事失望了。”连槿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她满脸的黑气,声音却是渐渐冷了下来,“但掌事莫要忘了,您现在可是在蘅芜殿。即便您下一刻就咽气了,也没人会多问一句,只不过晚上又多了具要焚烧的尸体罢了。”

“你在威胁我?”李绣姝不屑地哼了声,“你也配?!”但在下一秒她却因腹部传来的剧痛而浑身抽搐起来,“你这个贱婢,你竟在水中下毒!”

连槿笑了笑,只不过是几味药性相冲的药草罢了,她可还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使毒,但恐吓人的功夫她还是有的。

“掌事您且放心,这一时半会是要不了命的,只是会让人生不如死。”连槿俯下身,靠近李绣姝的耳侧,带着笑意地轻声道:“‘有时生比死更可怕’,这是掌事您教奴婢的,奴婢永生难忘。”

“你到底想怎样?”狠狠的字眼从李绣姝的牙缝中蹦出,因疼痛而扭曲的老脸此时更是狰狞不已。

连槿注视着李绣姝的眼中冰冷一片,寒意彻骨,“你到底对素掌严做了什么?”

李绣姝忍住痛楚咧嘴一笑,森森道:“你想救她?那你可问错人了。我从来只知害人,可不会救人。你与其在我身上费心思,倒不如去求求你的主子?”

连槿微愣,难道她已经知道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太子了吗?

李绣姝见她沉默不语,自以为了然地嘲讽道:“他之前不是为你解了一次毒吗?怎么,你难道也成为弃如敝屣的废棋了?哈哈咳咳咳咳……”她尖利的笑声被急促的咳嗽声代替,末了朝地上吐出一口痰液,其中的血丝甚是惹眼。

连槿无声地叹了口气,“李掌事,天要收你,可怨不得奴婢。”

李绣姝惊惧地瞪着那缕缕血丝,神色木然,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染上瘟疫,不会的,不会的……”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连槿,目光狠然,“是你!定是你这个妖物作祟!”她快如疾风地伸手扯掉了连槿的头罩,疯魔了般地冲她嘶声道:“妖姬!十六年前你祸乱帝心,如今又来迷惑储君,其罪当诛!由我之手来治你,只不过是还宫廷一片清明罢了!你等着,即便是害死了我,你也不会如意的!娘娘,娘娘定会替我报仇,娘娘定不会放过你的!”

连槿本想甩开正说着疯言疯语的她,却在听得她的最后一句时心头一震,亟亟追问:“娘娘?是哪位娘娘?”

李绣姝渐渐迷离涣散的眼眸中,露出无限的敬慕:“娘娘,娘娘的名讳岂是你配知晓的?你且等着吧,娘娘回来后,你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说完,又垂下头不住地咳了起来。

回来?

难道是这次随驾避难的谢贵妃与沈昭容中的一位么?

沈昭容不过二十许,如此年轻想来是难以令李绣姝这样五旬老妪心服的。

那么,便只是另一位了……

连槿并非十拿九稳,但面上却必须端出一副知晓多时的淡然,“贵妃娘娘若是知道您即便是眼下这般境况,却仍是如此维护,心中必是欣慰万分的。可惜,您完全会错了娘娘的意思,差点坏了娘娘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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