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了地牢的门,祁僮就一直让他“不要怕”,那么祁僮很可能知道这里会有埋伏。
如果一直这么打斗下去,很快就会被鬼差发现,到时候祁僮偷偷潜进暝疆大牢的事情肯定会被捅出去。
“踩一捧一可算是上位和巩固地位的最佳手段之一了。”
这是祁僮当时说的,说不定罗三万已经守在附近,等着他们落网,这样又能再踩一脚祁僮这个原总管。
而眼前的人影明显下了狠手,看样子是不怕他们会受伤。
暝疆这个地方敏感,白袍人和罗三万说不定想从祁僮这拿到鬼门关的位置。
又或者,赫榛想到两个月前在附中那副画里时,白袍人说的话,难道是想用祁僮的命来威胁他?让他跟自己合作?
如果按这么想的话,眼下的情形就渐渐明了了。
罗三万和白袍人想通过这次埋伏,达到“拿到鬼门关位置”、“揭发前总管潜入大牢”、“威胁赫榛”这三个目的,再不济,也可以达成两个。
而祁僮,他知道有人埋伏,而他自愿上钩。但他想怎么做?
赫榛眯了眯眼睛,再回神时,恰好看到千机绳同时打穿了两道人影。
而这两道人影和刚才不同的是,它们化作一团黑水,落在地面上,飞快蒸发了。
他好像明白了!
刚才的数十道人影,前来攻击时都是分散而来,他反击的时候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所以它们很快又恢复原样,因为这样根本杀不死它们,必须两道人影同时攻击,才能够打败他们。
这是个共死阵!
要破共死阵,阵内的敌人必须两两一起解决。
如果是敌人数量是双数的话,那他们可以顺利破阵。
赫榛扫了四周一眼,可他们却遇上了最坏的情况。
——阵内的人影,是单数。也就是说,他和祁僮,必须有一个人,要和最后一道人影一起死才能破阵!
赫榛听过这个阵法,祁僮比他更精通,不可能不知道,刚才他是故意瞒着他的!
他现在知道祁僮为什么要让他“别怕”了,这人分明是想用自己来破阵!
*
祁僮余光瞥到赫榛已经开始对人影进行两两攻击,看样子是已经摸到破阵的诀窍了。
但是有一点赫榛估计不知道,这个阵,并不是一定要厮杀到最后,只要他用自己的躯壳和其中一道人影完成“共死”,就能够立即破阵。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
天渊打着转飞回到他的手上,他抹了自己掌心一道,刀尖沾血,他猛地朝最远处的人影掷出。
这只是个障眼法,只要待会儿天渊调转方向,他就可以拉上一个人影破阵。
短刀破风而出,在半空化为一把长剑。
刀尖蓄力向前,就在祁僮准备将天渊调转方向时,那个他打算用来充当炮灰转移视线的人影却突然化作了一滩水,刀刃破开血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道道人影在这一瞬间齐齐自爆,一滩滩黑水自地面蒸发。雾气自地面笼起,纠缠成一道飓风直直冲上。
阵破了。
祁僮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天渊剑上沾满了鲜血,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而天渊的后方,赫榛腹部一团血迹晕开,血色越染越浓,片刻间就将他腰腹间的衣服浸了个透。
这人是什么时候跑到他剑下的?
祁僮浑身发凉,四肢止不住地发抖,踉跄着脚步朝那人跑去。
可眼前的人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弯,整个人无力地往前倒去。
祁僮赶在他摔下去的前一刻抱住了他,心惊胆颤地将人搂进怀里,看到怀中人满身的血和逐渐涣散的眼神,一行眼泪无知无觉地滚落。
“别睡,赫榛,没事的,别睡……”
第60章 受伤
“赫榛,看着我……”
祁僮手忙脚乱地给赫榛输送着灵力,双手碰到对方的衣襟后瞬间沾上了血迹,可那伤口却不见愈合。
大脑嗡嗡作响,震得他眼前发白。他没想要伤到赫榛,更不知道天渊造成的贯穿伤会对这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自从冥王将天渊给他,他所攻击过的厉鬼没一个能安然无恙,可他不知道从不知道天渊伤了神会怎么样,他害怕会是同样的结果。
“少主!”
祁僮抱着人抬起头,见掌生死簿判官匆匆朝他跑来,脚踝上挂着一根断掉的锁链,身后还跟着两个鬼差。
判官之前因为陆洋他爸的事,自行请求到瞑疆领罚,今天突然被通知可以恢复原职,一出地牢就发现浑身是血的祁僮和赫榛,正想再开口问一句怎么回事,祁僮眼眶血红,对着她身后的鬼差,哽着嗓子低吼道:“马上回幽都。”
鬼差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我们……马……马上送您出去!”
“放船!这条河连着忘川,没看到有人受伤了吗!”祁僮的神经已经崩成一根弦,再耗几分钟估计会直接断掉。
“可......可是......”
鬼差还想挣扎,可他们旁边那条河里突然凭空出现一条船只。
祁僮立即抱起赫榛跑去,他跑得太急,赫榛被颠得难受,猛地拽紧了对方的领角。他困难的呼吸声听得祁僮鼻头又是一酸,只好放慢了脚步将人稳稳带上了船。
判官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船,检查了一下赫榛的伤后脸色一白,睁大了眼睛看向祁僮,“怎么伤成这样?”
“走!”祁僮抱着人,将脸颊埋在赫榛的颈侧,随时感受着这人的脉搏心跳,手下不遗余力地输送着灵力,可效果依旧微乎其微。
判官知道不能再耽搁,回身正准备拿起浆,却突然想起他们要走的这条路及其凶险。
这里是地牢,要回幽都的话,不仅水流湍急,甚至还要逆天从下往上走一条瀑布。
她担忧地看了眼赫榛,她不一定能掌控好这条船,而赫榛,还能坚持到幽都吗?
正当她决定放手一博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你们两个,带少主回幽都。”
判官一愣,傻站在河边的两个鬼差反应更大,像是没想到这个人会说话,但又恭敬地忙不迭应着,熟练地翻上了船。
*
“祁僮……”
赫榛疼得厉害,强撑着精神看了祁僮一眼,却见这人脸色恐怕比他还要苍白,一双眼睛通红。
他浑身都冷,只看了这一眼,视线便又模糊下去。突然两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的额头和脸颊上。
赫榛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又心疼又好笑。他慢慢摩挲到了祁僮的手,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已经提不起说话的力气,只好极慢地蹭了蹭祁僮的手指骨节。
他的动作很慢,如果不是浑身浸透了血,这本应该十分缱绻。祁僮咬了一下嘴唇,忍着眼泪蹭着他的脖子,“我在,你不要怕,会没事的。”
赫榛勾了勾嘴角,虽然弧度近乎看不见,但还是听到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船身猛地晃了一下,祁僮连忙把人拥得更紧。
“呃......”
赫榛痛得哼了一声,控制不住想把自己缩成一团,祁僮怕他挤压到伤口,只能一边哄着一边死死抱着他,还要防着碰到他腹部的伤口。
“乖,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祁僮无措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满额的冷汗和怀里人越来越冷的身体都让他心惊胆战。
赫榛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手脚像灌了铅一样往下沉。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一千多年前永宁山下那个院子里,三支长·枪没入后心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疼。
“赫榛......赫榛别睡!”
谁在叫他?
“赫榛,看着我,别睡......”
是祁僮?他看不清身边的人,熟悉的怀抱却让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几年,每晚做噩梦的时候祁僮会哄他入睡的时候。
“祁僮......”
船只逆行瀑布的时候晃得太厉害,赫榛伤口上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在那一撞之后又开始渗出来。
祁僮觉得自己快疯了,亲着搂着哄着半天这人的意识好像才慢慢回笼,赫榛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声音,但祁僮感觉是在叫他。
他慌乱地低下头小声应着,怕稍微大点声都会弄疼这人,“我在,我在……怎么了?”
“我好累,好疼......”
祁僮突然就搂着他哭了,赫榛已经疼得分不清自己在哪,从前用千机网再疼也不吭一声,现在迷迷糊糊间,才愿意撒个娇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