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32)

确实如此,虽然二人的家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十分不幸,可他和阿遇的相遇是个意外。

阿遇在遇见他之前,有喜欢的人,有前途未来,还有一对迷途知返,愿意爱他的父母,而自己除了阿遇,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孙先生?”老陈突然叫他,“他们好像要走了。”

孙姝予瞬间回神,从回忆中抽离,看着阿遇从花坛上站起。

他似乎终于想明白,拉着钟婉的手大声道,“我要治病,我听话,我乖乖的,我学着做一个正常人,你带我去找我哥好不好。”

钟婉忍住眼泪,却忍不住语气里的哽咽,“阿遇,姝予他……”

阿遇有些固执,大声打断,急了,“他喜欢正常人,那我就当正常人,我不当傻子了,我要我哥。”

他催促钟婉,不明白钟婉为什么要用这种痛苦的表情看着他,“你别哭了,快带我治病啊,我不当傻子了,我听话。”

钟婉被阿遇拉着,孙姝予的视线逐渐模糊,又忍不住想起那场对话的结尾。

“那阿遇……喜欢她吗?跟她在一起,有随心所欲吗?”

孙姝予声音干涩嘶哑。

钟婉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实话实说。

“我也不知道,阿遇不太和我们说这些,不过未婚妻是他自己挑的,订婚也是他主动提出的,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干嘛要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呢。”

孙姝予点了点头,他听见自己说。

“……那我也只是,想让阿遇快乐罢了。”

远处两个人影一动不动。

阿遇虽说要走,可脚却像生了根,他茫然地看着小区入口的方向,“算了,我再等等哥哥吧,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他形单影只的身影又坐回花坛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卷翘的睫毛盖住眼睛,身边有人路过,他就满脸期待地快速抬头,接着又失望地低下。

钟婉坐在身边陪他。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不断,随着期待一次次落空,阿遇抬头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沉默不语,继而明白了什么。

钟婉不忍心看他这样,安慰道,“妈妈答应你,你好好治病,好好听话,如果以后你还想见他,妈妈一定……一定帮你。”

阿遇似懂非懂,认真道,“我想见他一面的,想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他跟着钟婉站起来往车上走,老陈的车就停在拐角,见状便往里开,怕被他们迎面撞上,阿遇似有所感,恰巧在这一刻回头。

他认出来了老陈的车。

傻子在这一刻突然长大。

老陈的车开走,钟婉跟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阿遇,怎么了?”

阿遇描述不出那种心头一跳的失落感,自言自语。

“……原来他也没有撒谎啊。”

第三十九章

“凡我的邻人说是好的,有一大部分在我灵魂中却认为是坏的,至于我,如果要有所忏悔,我悔恨的反而是我的善良品行。”

——《瓦尔登湖》

正逢雨季,台风“杜鹃”一路翻江倒海,以每秒四十米的速度从东海岸抵达内陆,刮到滨港时风力减弱,却还是刮落不少烂鱼烂虾。

姚平在纽约时经历过一次飓风“桑迪”。

当时天气恶劣,她给保姆放了假,没人来给她做饭。

她只好顶着狂风暴雨,一路像被人扇巴掌似的,去两条街远的711买披萨和咖啡,一个用来充饥,一个用来解乏,她没有订外卖,因为配送费很贵,她有些心疼钱。

那天是国内的周末,她跟团队约好了,中午十一点准时下游戏副本。

结果披萨还没吃完,被外面轰隆一声雷劈吓得咖啡洒了一身,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飓风如约而至,家门口被刮倒的树压在电线上,一条街的网和电都没了,姚平心想,完蛋,团长要骂人,同时又忍不住甜蜜地期待,会不会有人关心她,咦,她怎么没上线啊?

美国人效率慢,还怕死,姚平在家度过了没网没电的两天,最后实在熬不住,搭公交去了法拉盛华人开的网吧,忐忑又急迫地登录账号。

——一条留言都没有。

姚平心碎一地。

如今刚回滨港,又来了那么一次,先前早就定下的聚会不得不再议,今天就是她赶鸭子上架前去赴约的日子。

姚平唉声叹气,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她的脸过敏了。

钟于说让她打扮打扮,别蓬头垢面就出来。

她的“蓬头垢面”是邋里邋遢,不洗头就出门,可钟于的“蓬头垢面”就非常主观且刻薄了。

姚平本不想搭理他,可妈妈说了,在外面最好给钟于些面子,男朋友的面子就是女朋友手里的票子,只有把钟于哄得高兴,结婚以后才好讨要财政大权。

小姑娘只好临时抱佛脚,去专柜买了套化妆品,在家里对着视频琢磨化妆,结果把脸折腾到过敏。

姚平问钟于能不能改天再约。

谁知钟于一点面子都不给,在电话里实话实说道,“快考试了,我很忙,改时间要等到下个月,提前跟我约。”

姚平小心翼翼,“未,未,未婚妻,要见你也,也要预约吗……?”

她屏住呼吸等了半晌,倒不是蓄意讨好,而是她实在是有些怕钟于,只觉得两年多没见,他越来越不像个人了,然而等了半天,对方连个屁都没放,姚平一头雾水地看了眼手机,钟于已经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

姚平借着相识多年的默契,领悟了,钟于这是在说,“不然呢。”

她心情沉重地坐在车上,眼见实习第一个月拿到的工资就要付之东流,下意识捂住瘪瘪的钱包。

来接她的老陈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笑着道,“姚小姐,到了。”

姚平一惊,慌忙道谢,临下车前又问道,“他,他们什么时候,到啊。”

“我现在就开去公司接他们,不堵车的话,不用一个小时。”

姚平哦了一声,想起什么,尴尬道,“陈叔,广东话里,'好,好久不见,叔叔您最,最近怎么样?'怎么说啊……是,是好狗我贱?”

陈叔忍笑,耐心教她,姚平结结巴巴,普通话都说不利索,一口塑料粤语更是说得洋相尽出。

他们今天约的这家餐厅名叫“繁花里”,是一家经过改良的粤菜馆,走的是高端服务路线,量小价贵,还只接受预约,好在姚平读书时认识一个学长,回国后来到这里当服务生,可以给她打个员工价。

进门就有专人接待,同她核对完信息后又从对讲机里喊来一人,里三层外三层,弄得姚平好不自在,心想要知道就直接给学长打电话了。

被喊下来的服务生捂着蓝牙耳机快步走来。

“您好,请问是姚小姐吗,今天小王临时有事,我和他换班,他已经提前同我交待您今天会来,一共三位,对吗?”

姚平听着这温柔的声音,忍不住心生好感,呼吸声都放轻,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服务生低头看眼手上的iPad,没想到同一时间还有另外一桌预定,留的名字是姚萍,浮萍的萍,然而桌子上都有编号,编号不同,预定的菜品也不同,有的汤需要提前几个小时煲上,弄错会有大麻烦。

他有些为难道,“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个平?”

姚平吞吞吐吐,唾沫咽了好几口,关键时刻卡壳,憋了半天才道,“平,平,平凡的平……”

服务生一顿,笑了笑,假装没看出她的窘迫,善解人意道,“了解,是平安的平啊。”

姚平为他的善意与体贴而动容,本想冲他笑一笑表示感激,一想带着口罩也看不见,只得努力睁着俩大眼认真地看着人家,然而这细看之下,却被对方白皙干净的皮肤吸引走了注意力。

这人约莫三十上下,却气质很好,重要的是长得也好,低头看屏幕时睫毛垂下,显得整个人很温柔。

她不禁想起钱钟书说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那么对于美人,细看则是对自己的残忍。

姚平对自己一向心狠手辣。

她的目光从这人的脖子一路扫到腰身,越看越自惭形秽,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并不介意她的无礼,只笑道,“没有什么问题了,请跟我来,我叫孙姝予,今天由我来服务您,祝您用餐愉快。”

二人一路上楼,孙姝予带领姚平落座,为她介绍上餐顺序,最后道,“今天是和朋友一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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