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儿再不济,也做不出那等有辱门风,不知廉耻的下贱勾当!”
自己说一句,却得来许氏字字戳心的三句、四句,许夫人愣时怒火攻心,重声喊许氏的名字以示警告,“许萍心!”她半生富贵,唯独欠了儿女债,落得让人耻笑的下场!而当着她的面碎嘴的,许氏还是那第一人!
许氏可不懂“适可而止”四个字如何书写,加之几人眼下处于包厢的隔间里,两家的老夫人、当家男人等都在外面,她更加没了顾忌,势要将过去在许夫人跟前受过的憋屈都讨要回来!
薛妙云还算有些眼色,她拉了拉许氏的衣摆,劝阻道:“母亲,算了罢。”
许氏反声安慰她道:“云姐儿,过去你这姨母看你不上,勉为其难的同意母亲将许慎配给你,还觉着是对咱们侯府莫大的恩赐。”
“殊不知,那许慎如今与废人无异!”
“你说呢,姐姐?”许氏满眼得意之色,“儿女双双折了,你还如何与我相争?!”
自许芊芊出事,赵宸便极力施压三司会审,且将许家的手脚排除在外,许嵘为着自保,不欲与赵宸强行作对。许夫人心疼女儿在阴冷潮湿的天牢里受罪,背过许嵘,私下授意许慎在外打点。谁知被人一纸御状告到紫宸殿,赵宸自然得借许慎立威,责令其受杖刑,以儆效尤。
待见到血淋淋的长子被抬回府,许夫人的精神也由此彻底崩溃。
“许萍心,我杀了你!”
许氏话音一落,那许夫人就犹如鬼魅上身,满面狰狞的冲向许氏,双手掐紧她的脖子,且不断收拢,显然存了必杀之心!
“姨母!”薛妙云惊骇不已,立时高呼,却未换来对方的一星半点的回应。
“唔唔唔...”许氏呼吸不畅,双手双脚剧烈挣扎,却敌不过已然丧失理智的许夫人的力气。
薛妙云拖着受伤的腿,倾身想要去帮忙,却被许氏胡乱挥舞的手臂带倒,“扑通”一声跪坐在地。
眼看母亲要命丧许夫人之手,她尖声高喊,“救命!救命啊!”
薛文博闻声冲进来,却不敢相信所见为真象,有心上前帮忙,但他在看清将夫人掐在掌中的女子是许夫人后,他反而迟疑不前。
“发生了何事?”好在许嵘紧随其后。
薛妙云慌忙求救,“伯父,快救救我娘亲,姨母想杀了她!”
“柳氏!”许嵘气的满脸涨红,几个大步过去,抓住许夫人的手肘又使了巧劲,迫使许夫人不得不放开许氏。
许夫人如此不适大体,许嵘火冒三丈,不由分说掌掴许夫人道:“混账!”
“你莫不是有心也被关进大理寺陪你那孽障女儿?!”
“你不配提起我的芊芊!”许夫人在方才的打斗中被许氏扯了头发,眼下狼狈不堪,她喘着粗气吼道,“你这利欲熏心,心中只有权势、地位的男人!女儿在牢里生不如死,你也不闻不问,毫无慈父之心!”
“你枉为人父!”
“我的芊芊啊!”许夫人嚎啕大哭,“你最爱的父亲为了保住许家的荣华富贵,将你视作弃子,转而另寻替代物!”
“哈哈,”她又哭又笑,狂乱不已,“许嵘啊许嵘,枉你半生算计,竟要扶持薛妙云这等货色?”
第73章 . 七十三只团子 比赛
“莫说皇后, 以她蠢笨不堪的性子,即使侥幸进宫,最后也只会落得惨死冷宫的下场!哈哈哈!”
“你许家做梦都想出一个皇后, 哈哈哈,当真是痴心妄想!”
“父亲。”薛妙云未料到自己在许夫人眼中一文不值, 经此一事, 许薛两家定会加深隔阂, 而她又担心许嵘会因许夫人之言而心生动摇,不再做她在后宫平步青云的靠山。
她怯怯的看向薛文博,希望对方能出言劝解。
许嵘夫妇反目, 他一外人怎好再去火上浇油?薛文博横抱着昏厥的许氏, 默然摇头, “你无需担心此事。”
“随为父出去, 请大夫瞧瞧伤口。”
许夫人对自己怨念颇深, 许嵘不是不知,只他习惯了唯吾独尊,并未将其放在心上。眼下她当众痛斥,许嵘只觉颜面扫地,他颤着手直指许夫人的鼻尖, 骂道:“泼妇无状!”
“你为一己之私,却不曾考虑为夫的艰难!一旦行差蹈错,于许家便是灭顶之灾!”
“而你!却次次主动往陛下手里递刀子!我且问你,慎儿落的如今境地,是否由你一手造成?!”
“你毁了许家唯一的嫡子, 我未将你休弃已是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之上!不料你冥顽不灵,全赖是我的过错!”
“今日之事,陛下断然会大做文章!许家已到进退维谷之际, 不求你有所助益,只求你莫要无事生非!可你却事事与我为难!”
“无知妇人,害人害己!”
一地鸡毛。
立在隔间门口,目睹夫妇俩争吵全过程的许老夫人黯然看向薛老夫人,“作孽啊。”不等对方回话,她由庶孙女搀扶着,缓缓离开这是非之地。
“祖母,咱们也去一旁歇着罢?”薛映秋问老夫人道。
“嗯,你是个好的。”老夫人欣慰的拍拍她的手,暗道平远侯府总归是有希望的。
薛映秋但笑不语。
“长河落日”闹得乌烟瘴气,“长天一色”却是另一幅光景。
赵宸总算洗掉脸上那层滑腻的珍珠粉,又换上一身月牙白的窄袖胡服,清隽爽朗。
赵瑄坐在桌前,内侍剥一颗花生,他便吃下一颗,间或用那意味不明的眼光一个劲儿的打量赵宸,抓心挠肝的,他终是忍不住道:“小六郎,您在装病?”
“嗯,”赵宸不置可否,眼风瞥向隔壁,“王叔也听到许嵘与其夫人闹得不可开交,他们与太皇太后勾结,算计朕。”
“朕岂是那等乖乖挨打之人?”
“可是这与陛下您装病有何联系?”一向灵光的赵瑄,忽然感觉自己的脑瓜子有些不好使。
“既然王叔提及,朕也就不遮遮掩掩了,”赵宸道,“五月初八那日,还请王叔相助,以便朕能顺利成事。”
赵瑄以为他制定了周全的计划要对许嵘一党一网打尽,立时眸光发亮,附耳过去道:“陛下请讲,臣定当全力以赴。”
“借一人便是。”
这边苏禄钦得了消息,候在一旁等两位主子商议完毕,才缓声道:“陛下,许参知一行已经打道回府了。”
“余下平远侯府还未离开。”
“论厚颜无耻,再无人可与薛文博一家相比。”赵瑄大开眼界道,“平远侯夫人惹了事,反倒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
“堂而皇之的占据许嵘拿银子订下的包厢,当真滑稽可笑!”
许薛两家不欢而散,于赵宸而言却是一出蹩脚的戏码。
妇人相争,平远侯龟缩不前,不欲为许氏出头;许嵘则不知反省,一应将过错推给许夫人承担。
只听赵瑄又道:“许嵘那老滑头,怎会让薛文博三言两语骗得团团转?”
“即便是卖女求荣,亲生的庶女也比隔了血缘的侄女可靠啊,他机关算尽,会不知此事风险极大,极易栽跟头?”
任他自言自语,赵宸都未再理会,他起身走到窗前,垂眸俯瞰楼外风景。
绿杨依依,行人如织。
“苏禄钦,派人去寻微微现下在何处。”
赵西瑶是个不顶用的,若是她二人遇上赵宇使坏,定然束手无策。
“是。”苏禄钦应道。
...
被赵宸惦念的薛碧微此时正与赵西瑶并罗思燕往汴河赛道的起点处走去。
“大兄英武神勇,旁的羽林儿郎也丝毫不逊色,往时微姐儿不得见,今日万不可错过。”赵西瑶说话是手舞足蹈的,腕上系着的五色绳金铃也随之叮叮咚咚,欢快悦耳得紧。
仔细一瞧,三个小娘子右手腕处皆系有样式一致的五色绳,只薛碧微的坠着粉色桃心碧玺,罗思燕的则是白色杏花水晶。不止如此,她三人腰间还佩戴着装有艾草、菖蒲、紫苏等药草制成的绣荷花纹香囊,还各手执一柄娟纱团扇。
五色绳是薛碧微请教喻杏后编织而成的,香囊是罗思燕亲手绣的,团扇则是赵西瑶自己绘制的,后用作彼此相赠的端阳节节礼。
整条赛道以州桥为终点,全程约莫有千尺,由西向东,是以起点则在金梁桥。
此处有一株百年榕树,树冠庞大,向南荫蔽河道上空,向北则盖住林荫河岸。多名窄袖劲装的羽林卫候在桥头整装待发,其仪表姿容皆是人中龙凤,身量又英姿勃发、肃肃如松下之风,无怪乎岸边簇拥了不少正值花龄的小娘子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