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没有持续太长,保和殿人多眼杂, 不知谁说了句睿王妃和徐宰相之女起了争执,双双落湖,原因是睿王在和徐姑娘私会。此消息一出, 举殿哗然。
众人都在怀疑这消息真假,林夫人担忧地四处张望,终于见到王少林时,她激动地上前,握住儿子的手。
“二郎!”林夫人担心道,“你去哪里了,怎么不跟娘说一声。”
王少林面无表情,轻轻道:“闲来无事,去散散心。”
看着王少林一脸平静,林夫人忽而有种不好的感觉,思及刚才听到的消息,她忍不住问:“二郎,你,你没事吧?”
王少林抬眸,听不出情绪:“我有什么事?”
“娘,娘听说徐姑娘她……”林夫人支支吾吾,最后才说,“兴许这不是真的,二郎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不。”王少林摇头,“是真的。”
“啊?”林夫人惊诧,问他如何得知,王少林却怎么也不愿多说,只轻轻道了句:“娘,儿想先回去了。
见王少林意兴阑珊,林夫人没多说什么,允了他离去。
离开前,王少林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顾锦瑟,满座哗然,都在想这消息是真是假的时候,只有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不为所动,离王夫妇自饮自酌,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不知是不是在寒风中呆了太久缘故,王少林大脑竟未冻僵,反而心思活络了不少。蒋殊说的一切,王少林听得一清二楚,虽是情急之下所言,可在王少林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会不会,顾锦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她才会拒嫁裴铭;所以,她才会阻止自己向徐晚儿求亲。甚至,在知道他不会答应时,又退而求其次,让他等到来年。
似乎冥冥之中,早就知道来年他无法上门求亲一样。
一个想法就那么可怕地冒了出来,王少林一身冷汗,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顾锦瑟望过来,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眉眼如画,五官精致,她看着他,说了声,二哥哥安好。
王少林站在下首,很快地摇头否定了方才的想法,徐晚儿和睿王在湖心亭幽会,两个月前的顾锦瑟又怎么会知道呢,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
咸福宫内,皇上匆匆而来,神色严肃,他冷冷地扫了眼床上毫无血色的蒋殊,看了眼床边的贤淑妃,除了服侍的宫女,把脉的太医外,并无裴铭。
“睿王呢?”皇上问。
贤妃上前:“回皇上,睿王他,他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他去那里作甚?”
贤妃面露难色:“睿王送徐姑娘去了储秀宫。”
话音刚落,殿内之人俱感受到来自君主的无上压力,不由得头皮发麻,皇上面无表情,负手站在上首,居高临下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贤妃,淑妃,给朕说清楚,一字不落的,说清楚!”
贤淑妃对视了一眼,虽大气不敢出一个,可内心已经松了口气,她们知晓分寸,一一说了来龙去脉,没有添油加醋半分,因为,不用上眼药,单纯地讲述事实,就足以让皇上盛怒不已。
谁让床上的这位准睿王妃雷厉风行呢,贤淑妃大抵也是没想到蒋殊会豁出去,不过正好,这事,怎么都瞒不下去。
果不其然,皇上听完脸都黑了,他未执一词,待太医把脉出来后,才说了句:“徐太医,蒋姑娘如何了?”
徐太医跪下道:“回禀陛下,蒋姑娘受了风寒,微臣开两剂温和的药方服用几日便可无恙。只孕妇体虚,今后,蒋姑娘需得小心调养,切莫再受寒受凉,以免动了胎气。”
“有孕?”皇上垂眸了乜向徐太医,“时间多久了?”
“回禀陛下,依脉象来看,两月有余。”
太医刚说完这些,蒋维夫妇正好进殿,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夫妇俩相视看了对方一眼,眼睛里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两月……”指腹把玩着手中的玉板指,皇上喜怒不形于色,自言自语道,“那便是睿王的孩子了。”
贤淑妃面面相觑,蒋殊和睿王有夫妻之实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却没想到蒋殊运气这么好,头一次,就怀上了。
大抵是未料到事态如此发展,两个等着看好戏的妃子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办了,直觉告诉她们走为上策。
正好这时蒋维夫妇进来,贤淑妃片刻不多待,上前道:“蒋姑娘既然没事,臣妾也就放心了。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皇上到没为难她们,只点头道:“嗯,你们二人辛苦了,爱妃先回宫吧。”
二人忙福身告退,蒋维夫妇朝皇上行了礼,刚起身,就听外面宫人通传,睿王到了。
皇上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蒋维夫妇却是大大松了口气,有惊无险,这次确是女儿鲁莽行事,可有了子嗣,皇上不会再为难蒋殊。
但是,还有件棘手的事。
*
咸福宫主殿,皇上坐在上座,面无表情地看着姗姗来迟的裴铭,沉默了极短的时间后,猛然将桌上的茶盏往裴铭身上扔去。
“荒唐!”
滚烫的茶水堪堪打在了裴铭身上,茶杯沿着衣袖滚落至地,裴铭面不改色,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皇上看着沉默不语的裴铭怒不可遏:“睿王,你可知你的准王妃因何而立?你因小失大,与准王妃有了夫妻之实,这才过了多久,你非但不知悔改,竟重蹈覆辙,还要让朕成全你纳侧妃不成?!”
裴铭抱拳拱手,态度恭敬无比:“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有错,你可知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若非你不知轻重,何故一连两次在男女之事上行差踏错!”皇上越说越气,偏得裴铭跪在下首任由自己训斥,皇上看着态度十分恭顺恭敬的裴铭,怒火不由得更上一层。
“儿臣有罪,儿臣知错,所有的责任由儿臣来承担,请父皇息怒。”裴铭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绝望来表达,他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渊里,可笑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能让皇上减少一分怒意。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蒋殊突然出现,引来了贤淑妃,裴铭尚有一丝希望解决困境,偏得蒋殊不计后果,竟然将徐晚儿推进湖中,连自己都不能幸免。
蒋殊这一闹,惊扰了后宫,太后亦知晓了此事,这下,裴铭知道,自己圆不过去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裴铭没法再解释,只能恭恭敬敬地承认错误。
裴铭的道歉业已对皇上无用,怒火已然从脸上消散,皇上恢复平和的神色,可眼神冰冷地凝着裴铭,声音如是:“承担?你要如何承担?朕若允了你和徐晚儿,岂不是正和你心意?”
“儿臣不敢。”
“不敢?好一个不敢!” 皇上冷笑,龙袍上的五爪金龙怒目而睁,好似在诉说这位君王心中的怒火, “你若不敢,怎会私下与徐晚儿幽会;你若不敢,为何在蒋殊和徐晚儿之间,你救了徐晚儿?你若不敢,你身为一朝王爷,竟然抛弃自己的未婚妻于不顾,抱着徐晚儿去了储秀宫!睿王,你好大的胆子!”
“朕听说你还要休了蒋殊?睿王,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你自己犯下的错误,朕替你下了旨,赐了婚,如今,你私下幽会他人,被蒋殊撞了个正着。你不知悔改便罢了,竟还敢扬言休了蒋殊。睿王,朕问你,你将朕的旨意,置于何地?”
平静而冷淡的声音让裴铭无端心惊,帝心难测,裴铭忙伏地认错:“儿臣惶恐,儿臣一时气言,做不得真!”
皇上指着裴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愤然道:“睿王,你太让朕失望了!”
裴铭心惊了一瞬,他还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皇上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裴铭自己知道,这一张俊朗清逸的脸上,面目狰狞,牙齿几乎快被自己咬碎。
目前的一切都在意料之外,裴铭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有人替他说了,皇上知晓了一切,今天,是裴铭失算了。
裴铭大脑飞快的转动,心想该如何才能让皇上消气,偏得此刻他被训斥地无言以对,一时间大脑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这时,蒋大将军从偏殿过来,他甫一进门,看见几近与地面融为一体的裴铭,一时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