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只是不满徐府家中混乱,但在内院长大又主持内院的林夫人看来,徐晚儿嫁到镇国公府,且不说王少林,就是林夫人都吃不消,她才不信徐晚儿心思单纯这种话,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成人,就算她无心思,现实也会推着她收敛锋芒,小心做事。说不定,她看上去柔弱无辜,其实心思极重。
林夫人心中有了打算,就不想让王少林上门提亲,可王少林却为她的态度一时变化而寒心,第一次与林夫人冷战,林夫人心中忧虑,这才病恹恹的,王石心疼她,便与王少林的关系更差了。
林夫人心里有愧,不敢主动提及,若非顾锦瑟今日来,林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却说王少林打消念头。
果不其然,王少林稍作片刻就点了头:“锦瑟妹妹所言极是,年底事忙,便来年再作决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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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劝慰了王少林,顾锦瑟一身轻松,王少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既是应了此事,就不会轻举妄动。顾锦瑟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还差一块石头压在心里。她留下来与林夫人说了几句话,想再去看看锦元再离开,谁料,王府里突然传来人来,是从公府来的丫鬟,她面色慌张,说是王府有事,望王妃赶紧回去。
顾锦瑟心中隐隐不安,顾不得去见顾锦元了,告辞林夫人后就赶回王府。镇国公府和离王府相距不远,顾锦瑟很快就回到王府,她刚下马车,就觉得一切不对劲。
今日离府,她只带了知夏和几个侍卫,吴妈妈这几日繁忙,顾锦瑟留了稳重的芝兰照看一二。可是,她前脚刚踏进垂花门,就见一向稳重的芝兰杵在门口,神色大变,面容煞白无一丝血色,红唇竟都咬出了血丝。
“王妃,出事了!”芝兰看到顾锦瑟那一瞬时,几乎是哭着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重心不稳,差一点摔倒,顾锦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芝兰,怎么了?”顾锦瑟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异样感,不安随之而来,她看似冷静,可语气中却带着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几分慌乱问,“王爷呢?”
芝兰云鬓散乱,神魂失色,带着哭腔说:“有人要杀王爷。”
第46章 . 遇刺(下) 天气渐冷,日光不吝落在王……
天气渐冷, 日光不吝落在王府上下,没有一丝温意,是一道冷漠无情, 带不来温暖的光。
就像此时此刻的离王府一样。
王府格外寂静,越往内走一步, 静谧的感觉就愈发深刻, 沿途的游廊不见人影, 顾锦瑟身在其中,快失了半个魂。
顾锦瑟不喜欢此刻的离王府,安静地让人害怕, 孤寂地让人心颤, 可她还是向前走, 一步又一步, 眼睛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人,她还没看到。
不知走了多久,顾锦瑟终于来到了寒玉堂。阳光洒在寒玉堂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但沉默让金光失了它原有的色泽, 它恍若失了魂的太阳,笼上了一层孤寂。
四周挤满了人,顾锦瑟看不清人群后面是何景象,她只顾一步一步向前,众人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又不约而同地给她腾出一条通道。
四周鸦雀无声,顾锦瑟忐忑不安地步步上前, 才发现,四周都是人,唯正中心的一段位置,半米之内,无人敢上前,将事发之地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正中心之处,就有她想见的人。
“王爷!”
顾锦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前的,她好像有听到谁在阻止她,但眼前的境况,她早已听不清其他,一双眼睛只盯着前方,台阶上,寒玉堂门外,坐着一个人,一言不发。
他今日着了一身云纹织就的黄白锦袍,肤色白皙,一身淡色之中,那一抹血红之色尤为显眼,靠近心脏的右臂外侧,一道又长又直的刀口,划破了黄白袖身,鲜血肆流。
他坐于轮椅之上,金光轮椅好似失了颜色,淡了神采,他唇色发白,右臂伤口血流不止,他视而不见,黑眸盯着地上的死人。他面色如霜,冰冷至极,任谁都不敢靠近。
阶下躺了一个人,深蓝布衣,发丝凌乱,双眼睁得极大,脸色惨白,脖颈之间,一把匕首穿喉而过,鲜血四溅,剑身和剑柄处血迹斑斑,但连着匕首的致命伤口处,大片的血迹沾染了那人的脖间,不管谁远远只看,第一感觉俱是:死不瞑目。
顾锦瑟走上尸体旁边停了下来,她定了定睛,花容月貌一瞬之间失了血色,墨黑的瞳仁骤然紧缩,眼睛不断放大。
死得的人是宝见,是裴泽的贴身小厮。
顾锦瑟心脏剧烈地跳动,慌乱随之而来,她颤巍巍地转过身来,又朝着阶上人唤了一声:
“王爷。”
她轻轻地唤他。
那人动了动,抬起头来,看着她缓缓前进,眼睛里才有了微不可见的温度。
当顾锦瑟看向阶下,神色大变时,他忽而自嘲一笑,她看见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裴泽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伤口的疼痛他全然无觉,可一双眼睛却盯着滞在阶下的顾锦瑟身上。
顾锦瑟只看了一眼,踉跄了退了一两步,很快就疾步上前,蹲在裴泽的身边,看着那一处刀伤,
“王爷……”顾锦瑟心疼不已,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再一次唤他。
裴泽眼底的温度渐渐地升温了不少,那隐在暗处不可见的波动,就像是平静无波的一滩死水,陡然有了生机,水波荡漾。
顾锦瑟毫无察觉,她忍着在眼底打转的泪水,转身道:“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王妃,还,还不曾去传……”不知何处传来一个声音,顾锦瑟似是熟悉,可一转眼,阶下密密麻麻的一圈人,她一时不知是谁在说话。
顾锦瑟视线落向下方一众人等。
吴妈妈欲言又止,知夏不知所措,芝兰不敢前进,至于其余人,他们在四周围了许久,迟迟没人上前一步,王府中的下人心中惧怕,但早已司空见惯,等主人发话后再做打算,而公府来的人,则是完全被吓破了胆,不敢上前。
顾锦瑟心中噌地一腔怒意溢满四肢百骸,吴妈妈这些人就算了,为什么王府的下人一动都不动,裴泽受了伤,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喊太医来?
“无用!”顾锦瑟霍然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她盛怒而言,声音不知高了几寸,带着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怒意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传太医!”
吴妈妈等人如梦初醒,见顾锦瑟全须全尾地站在阶上,身后便是面无表情的裴泽,心中很快有了结论,吴妈妈行事利索,很快就吩咐下人,腿脚最利索地去拿牌子请太医,一拨人抬走尸体,另一拨人清扫血迹。
一时间,阶下忙来忙去,顾锦瑟稍喘了口气,又蹲在裴泽身侧,右臂的伤口涓涓血流,顾锦瑟看了心疼,扯出自己的手帕紧紧系在伤口上,那伤口又长又深,顾锦瑟的手帕太短,不仅系不紧,又很快被染成血红色,顾锦瑟只好两只手都握住手帕,让它紧贴在右臂上,但似乎还是不行,顾锦瑟随意将半裙上的玉带扯下,再一次系在伤口上,这才止住了血。
顾锦瑟这一番折腾,裴泽一声不吭,但额头可见汗珠,顾锦瑟看着他,泪意渐涌,顾锦瑟极力忍了回去,轻轻道:“你疼不疼?”
裴泽看着她,暗眸中看不出情绪:“你不怕?”
“怕什么?”顾锦瑟抬头,目光与之平视。
“我杀了他。”
“我知道。”
“他是我的贴身小厮。”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连身边的小厮都敢杀。”裴泽喉结滚动地厉害,几乎是用自己微不可闻颤音说道,“而你,是我的妻子。”
“因为你是我夫君。”顾锦瑟伸手放在裴泽的腿上,另一只手则是握住裴泽的左手,慢慢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侧,声音轻缓,却无比坚定道,“我相信你。”
一张脸生得小巧玲珑,眉目如画,脸颊有着女子的温度,他带着薄茧的宽大手掌触上去,好似碰了块温香软玉,不舍离开。
二人四目相视了许久,久到裴泽眼底的冰潭融了冰,化了水,浮起浅浅的涟漪,他指腹揉搓在顾锦瑟右脸不愿离开,下一秒,黑眸骤然紧缩,他一把松开手,不顾右臂的伤,伸手将顾锦瑟双手捧在身前,细细看了一眼,眸光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