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山语调算得上平静,将顺子告诉他的那些话一一转述。
这些,沈励都知道。
等周怀山说完,沈励道:“最初,臣以为他们找的就是这方玉佩,可是后来臣发现并不是,或者说,不全是。”
大佛寺老和尚就道:“当年荣阳侯府出事,第二天马明年找到老衲,当时老衲忽闻噩耗惊得回不过魂儿,再后来马明年留下那图样告诉老衲这可能就是凶手他就消失了。
后来约莫过了半个月,老衲家中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基本都是偷摸进屋。
皇上道:“也是来找东西的?”
老和尚点头,“是,有被老衲遇上的,交了手的,看不出是哪里的路子,也看不出是谁的人。”
若是当年能看得出是谁的人,他也不至于对那灭门案一筹莫展一点头绪没有。
庆阳侯跟着便道:“臣和云庆伯倒是没有这种遭遇,但是溧德侯遭过,之前溧德侯的小儿子被绑架,对方就是让溧德侯交出一样至为重要的东西,对方点名那东西是属于荣阳侯府的。
可惜,没有查出绑架者是谁。”
消息互通之后,一屋子人静了下来。
周青舔了舔嘴皮,道:“既然那玉佩是南诏国那边的,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南诏国参与了那场惨案。
如果南诏国参与了惨案,按照时间推算,那南诏国参与惨案的直接原因就是当时他们的皇权更迭。
而这惨案的受益者,可以获得南诏国的继位权。
也就是说,只有荣阳侯府被灭门,如今的南诏国皇帝才能登基。”
周青转头看向她爹。
“爹,荣阳侯府是捏着南诏国皇室什么秘密吗?”
说完,不等周怀山回答,周青又摇头否定。
“不是秘密的问题,若是秘密,不至于阖府灭门一个不留。”
王瑾便接了周青的话,“总不能咱们家里的谁是南诏国的继承人吧!”
这猜测就相当狗血了。
周怀山抬手朝他脑袋拍了一巴掌,“老子头发是绿的不代表人就是绿的!”
浑然忘记这里是御书房。
皇上自己也没觉得哪里不妥,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分析中。
到底荣阳侯府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引发这种灭顶之灾,思绪翻滚在经年的记忆力,皇上努力想要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老侯爷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一天到晚做的事儿,不是遛鸟就是斗鸡,军权早就上交,这种人家,能有什么遭惦记的。
而且,为什么是二十年前。
那时候,荣阳侯他爹已经过世好多年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不想多浪费时间,直接吩咐沈励,“你直接审讯南诏国的人吧。”
沈励眼皮一跳,“陛下!”
周怀山也一怔,忙道:“陛下,臣宁愿不报仇!”
一旦皇上对南诏国使臣当真下手,两朝的战争势必不可免。
皇上却道:“如果这件事当真与南诏国皇室有关,除非能非战争解决问题,否则,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周怀山摇头,“私人恩怨不值得生灵涂炭,荣阳侯府上下数条人命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周家军历代做的事都是保家卫国,绝不会将私怨牵扯到民众。
既然与南诏国皇权更迭有关,那南诏国现在那位平王,必定知道什么。
不妨另辟蹊径。”
自己不知道的,可以去问敌人,或者,敌人的敌人。
这位平王,便是南诏国的前太子,那位一夜之间突然得心疾被夺位的。
以前连个头绪方向都没有,现在有了方向,就是进展,而且是大进展。
周怀山不求速战速决,只求有个结果就好,但是不想牵累无辜。
正说话,外面忽的有小内侍回禀。
“陛下,不好了,慈宁宫那边传来消息,太后娘娘怕是不好了!”
小内侍回禀的又急又快,打断了屋里的说话声。
昨日宫宴之后,太后回去就昏迷过去,半夜已经身体转安,今儿一早虽然还昏迷这,但是听说脉象稳定,好好的怎么就又不行了。
皇上纵然厌恶太后,但是作为太后的亲生儿子,此刻不得不过去。
犹豫一下,皇上指了沈励,“你陪朕过去,其他人,退了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 有鬼
从宫里出来,周青原本以为她爹会情绪低落。
然而一出宫门口,周怀山就朝庆阳侯打了个口哨,“去哪吃饭?”
庆阳侯心领神会,“烧烤吧,大侄女不是弄了个农家乐,咱们正好去吃烤肉,好久不吃大腰子了,口水巴巴的流!”
老和尚一脸兴致盎然,“行,去吃烧烤!”
说的好像他也能吃一样。
周青满面懵逼。
咱们是刚刚从同一维度出来的吧。
还是说,谁破次元壁了?!
为什么你们的心情和我的都不一样。
周青拽拽周怀山的衣袖,“爹,你心里就没有点波澜不平?”
周怀山白眼一翻大手一挥,“不平个屁,以前是没头苍蝇毫无方向浑身有劲儿没处使,现在不但有了方向连那玉佩的主人是谁都知道了,我难道不该高兴的庆祝庆祝?
不高兴也是一天,高兴也是一天,我为什么不高高兴兴过完这一天?
人不要拘泥于想当然的情绪,要走出拘束活出自我!
更何况,今儿的事,的确该高兴啊!
我不光拿到了头绪,今儿还打了个架!”
周青……
不得周青反应,国子监祭酒忽的从一旁斜喇喇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周怀山。
“啧!我还以为今儿你会心情不太好呢,原想着放你半天假。
没想到心情很好啊!
既然心情这么好,正好适合读书!
走吧,为你读书的门敞开着!”
周怀山嗷的一嗓子就嚎了出来。
“你专门在这里等我?”
国子监祭酒端着敬职敬业的教导主任脸,十分诚恳的道:“对啊,绝不放弃一个学生,我的人生宗旨。”
周怀山哭着道:“倒也不必!”
国子监祭酒没理他,拉着人就走,一边走一边问大佛寺方丈,“要不要一起,我们国子监现在搞旁听扫盲活动。”
吓得大佛寺方丈和庆阳侯飞速摆手后退,并且鞠躬表示,“一路走好,慢走不送。”
周怀山跳脚大骂他们忘恩负义,回头就朝国子监祭酒哭道:“我今儿才打了架,我这么大岁数和人打架,我这心里憋的难受啊,我现在人都在发抖!
根本不能读书,别说读书了,我可能要伤心的晕过去了。
这样还要读书,是会猝死的!
而且今儿我受到了惊吓,对方可是南诏国的皇子啊!
我需要被安慰。”
演技精湛。
要不是周青听到他之前约摊儿准备吃烧烤,就信了他这鬼话。
国子监祭酒笑的满面春风,“被安慰啊,刚好我最擅长安慰人,走吧,去了国子监我请你喝茶,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谈生死,论人生,保证你消愁。”
周青……
就突然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牛逼就行了。
周怀山鬼哭狼嚎的被抓回国子监继续读书,庆阳侯和大佛寺老和尚也没了续摊儿的兴致,两人转脚去看溧德侯。
周青目光望向王瑾。
王瑾瞪大眼睛看着周青,然后反手指自己,“你能看到我吗?”
周青……
“啊?”
王瑾舔舔嘴皮,“我难道是个隐形人吗?还是说我是个话本子里的那种工具人?
剧情需要,我就蹦跶出来,剧情不需要我就被雪藏?
明明我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我这么大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为什么他只带走爹不带走我?
他是看不到我还是忘记我也是个学生?”
面对王瑾的灵魂质问,周青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实生活中,的确是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存在,明明他和别人是一样的,但是大家只看到其他人,永远注意不到这个人。
不论他在做什么。
这个人就像是个灰色地带的存在物,可有可无。
自己刷一刷存在感,他就在,自己不刷,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不在。
周青抬手拍拍王瑾的肩膀,“别伤心,我带你吃好吃去。”
王瑾耷拉着眼皮,“本来,今天这件事闹得我心里十分不好受,但是现在,我竟然觉得今儿的事算个屁,比起今儿的事来,我现在更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