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沉着脸坐在炕上,手里拿着烟杆转来转去,默了好大一阵,才沙哑开口。
“你想好了,要分家?”
周老爷子朝周怀林看去。
周怀林点头,“嗯。”
“你也是?”周老爷子又看向周怀山,“你也想分家?”
孙氏就抹泪,“都是水蛭一样的吸血玩意儿,生你们养你们,给你们成家立业,现在一个个的翅膀硬了,不管爹娘老子了,要分家?你们也不想想,你们是如何从小狗子大小长这么大的,哪一次生病发烧不是我和你爹一宿一宿抱着你们,现在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分家……”
以往孙氏如此,周怀山就动摇了。
周怀林紧张的盯着周怀山。
周怀山舔舔干裂的嘴皮,一脸的憨厚老实,“嗯,想分。”
完全无视孙氏的话。
周怀林大松一口气。
孙氏气的又哭又骂。
“我不同意。”周怀海瞪着周怀林和周怀山,眼睛红的要杀人似的,“父母在不分家,你们闹什么闹。”
周怀林就冷哼,“这家里,到底是谁在闹?谁跟踪青丫头了?谁给人家青丫头泼脏水了?谁教唆娘装病了?”
“你……”
“都给我住口!”周老爷子一拍炕桌,“分家可以,但是怎么分,听我的。”
“爹!”王氏和周怀海齐齐朝周老爷子喊道。
她们不想分家。
周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
不想分家你们闹个屁!
你们要是不闹,能到这种地步!
没好气瞪了大房两口子一眼,周老爷子道:“家里的地,按四份来分,你们一房一份,我和你娘那份,我们活着算我们的,我们死了你们平分。存粮也是,四份平分。”
周老爷子开口分家,心里难受的像是让开水浇过似的。
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
“至于家里的银子……”
王氏几乎哀求的哭道:“爹,远哥马上就要交束脩了。”
周老爷子就道:“这些年,先是老大读书,再是远哥儿读书,家里的银子基本都是给他们花的,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言,但是,有怨言我也不得不把话说清楚,分家可以,这银子七成给远哥儿留着,剩下三成,你们三房分了。”
也就是说,大房独占七成之后,再分剩下的三成。
这已经是相当不公平了。
周怀山和周怀林相视一眼。
“行!”周怀林只想分家,能分就行。
周怀山和周怀林对视完之后,又朝周青看去。
周青似有若无点了下头,周怀山跟着道:“我也行。”
周怀海气的青筋毕现。
这原本都是大房的银子,现在居然要被二房和三房分了去!
凭什么!
“家里的鸡,你们三房一人几只平分,我和你娘不要,猪归我们,等年下宰了再分你们肉。”
周老爷子细细的说着。
这些琐碎的事,让他心如刀绞。
“虽然分家了,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不许搬出另住。”
这是周老爷子最后的倔强。
“成!”
“听爹的。”
周怀山和周怀林异口同声。
事已至此,家已分完。
周老爷子拿了地契分给他们,又拿了家里的银子出来,取出三份,一人一份给了兄弟三人。
“从今儿起,分家了,你们各人家里一切花费用度,都自己承担,有什么事,我和你娘可不管了!”
周怀林看了周怀海一眼,朝周老爷子道:“爹放心,既然是分家了,自是应该自己承担自己家的用度,不过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孝顺爹娘。”
周怀海就冷哼道:“放屁!像以前一样孝顺?你要是真孝顺,还要闹分家!”
周怀林硬邦邦怼回去,“孝顺爹娘自然是要孝顺的,我只是不想孝顺哥嫂和侄子了。”
“你……”
孙氏打断了周怀海的话,冷笑道:“那以后远哥儿有了大本事,你们可记着,已经分家了,别死皮赖脸贴着不走。”
谁也没想到,孙氏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娘放心,就算是讨饭,我三房也讨不到大房门口!”丢下一句话,周怀林怒气冲冲带着周平就走。
他们一走,周怀山看看周青,“我们也一样。”
爷俩也走了。
第二十四章 怒吼
二房三房前脚一走,后脚正房爆出轰的一声。
周老爷子将小炕桌砸地上了。
“满意了?现在你们满意了?”
孙氏装病已经被揭穿,他也不再遮掩,赤红的眼睛盯着周怀海,又看向王氏,最终落向孙氏。
“好好一个家,看看让你们闹得!”
孙氏憋屈的不行,“怎么就叫让我们闹得,要是老二不读书,这家能成这样?再说了,谁能想到族长家今儿请大夫。”
“老二读书怎么了?他又没有花远哥儿用的钱!”周老爷子都要气死了。
孙氏挺着腰杆道:“怎么没花!他要是不读书,二房所有的收入不都得给远哥,他现在读书了,远哥儿……”
啪!
不等孙氏说完,周老爷子一巴掌打到孙氏脸上。
两天,一天一巴掌。
一把年纪,孙氏只觉得自己脸都丢够了,嘴一张,嚎啕就哭。
周老爷子气的头顶冒烟,“再闹,再闹把你送回孙家去!”
周怀海连劝都不劝,连忙拉着王氏就走。
正房老两口如何闹他不知道,可一回了大房,周怀海扬手给了王氏一巴掌。
王氏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头撞到炕沿儿边上,眼冒金星跌坐在地。
周怀海咬牙切齿,“死婆娘,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要是丢了族学里的营生,你去讨饭去?”
王氏被他一巴掌打的脸皮生疼,昨日又被周青打了一顿,心头的委屈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张嘴就嚎。
周怀海抬脚朝着王氏没头没脸的踢过去。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嚎什么嚎,你有什么脸嚎,从昨天到今天,你办成一样事没有?还连累我!我警告你,族长要是问题昨天的事,你趁早想清楚怎么说!”
说罢,周怀海黑着脸转头出去。
“你去哪?”王氏哭着问道。
周怀海没理他,黑着脸大步流星离开。
王氏知道族学里的营生对周怀海有多重要,更知道周怀海一旦丢了这营生,现在又分了家,他们大房就彻底没了收入。
何况,她更怕影响周远。
尽管让周怀海打的有些头重脚轻站不稳,王氏还是强撑着吸了口气,扶着炕沿儿起身,擦了把脸去了族长家。
解释了一下昨天和今天的事。
简而言之一句话,都是她的错,周怀海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被她连累的。
族长也没多问什么,只批评训斥了几句。
族长的想法也很简单。
周怀海是童生,周远在镇上读书,将来前途说不好,他犯不上为了别人的家事得罪周怀海。
万一周远成才了呢。
至于周怀山……
尽管字写的不错,可到底一把年纪了。
再说,现在老周家分了家,就算他不处置周怀海,也算不上委屈周怀山。
……
人心各异,各自为利。
且不说旁人如何,周家二房。
周青和周怀山盘腿坐在炕上。
“闺女,你说要是没有咱俩,周怀山还是以前的周怀山,周青还是以前的周青,这老周家,能分了家吗?”
周青摇头,“说不好,三房一直想分,以前就是你的原主老摇摆不定。”
周怀山就叹了口气,“算了,不提分家这种令人开心的事儿了,咱说点令人心平气和的,明儿还去卖字吗?”
周青便道:“你论语写完了吗?”
周怀山顿时眼角一抽,“闺女~~~”
周青一听他这颤抖的尾音,就知道是没写完。
“一整天!我走了几乎整整一个白天,你都没写完?你到底读不读书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去卖字要走多远的路。
你看看,我这脚底板都磨出水泡了,我为了什么!为了供你读书!我容易吗我,啊?你还不好好学习。”
周青爆发出全中国妈妈都会爆发的怒吼。
当然,之所以会这么怒吼,主要也是小时候听的次数太多了,耳熟能详。
“你以为我愿意天天逼你写字啊,你也不想想,我这是为了谁,挺大的人了,你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