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搡开的喻晓霜,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不断回头问我什么,我只麻木地看见前方有张嘴在一开一合。
“喂!!!”
我乍然清醒,这才发现自己眼前早已模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旁的什么。
“美女,你到底上哪?说句话。”司机终于失了耐性,他烦躁地扯了扯安全带。
我明白自己有多失态:“抱歉,没睡好,去……”
去哪呢?我愣怔住了,司机再一次望向我,像看神经病似的。
“去逾东巷。”我说出了自己所住的地方,我想回去收拾行李。
司机深呼一口气,这才说了一句大实话:“你要再不开口,我都要炸了。”
“抱歉。”我说:“开一下窗。”
车里的气味令我想呕吐,从不晕车的我着实难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开着空调……”
“开窗吧,谢谢了,我要吐你车上了。”我掏出纸巾,捂住嘴,再多说一个字都令我痛苦不堪。
司机摇摇头,无奈开了窗。
热气泼面,还有些灼人,窗外的夜景一啸而过,我顿觉恶心难耐,哇地一声干呕,把司机吓得直跳,他忙拿出一叠塑料袋丢我身上:“吐……吐袋子里!”
熬到巷口的时候,我已经虚脱了,煞白的路灯灯光打在我的脸上,那面色一定很可怕吧。
该何去何从呢?
我望着幽深的小巷,心里一阵荒凉,我正犹豫不定的时候,迎面碰上余檬。
“嗨,苏墨姐,你咋滴了?”
“没事。”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赶紧往巷子里走。
“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是掉了魂?”余檬特别多事地过来搀着我:“走,我送你回家。”
我很烦,心底蓦然腾起一股滔天怒意,我掰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警告她:“我很烦,你别乱碰我!”
“怎么了?咋还不能碰了?啧啧……”余檬悻悻地退到一边,一脸惊愕。
“别管我,谢谢。”我匆匆往出租屋跑去,脚底下高高低低,一顿一挫,我身上渗出了冷汗。
我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塞进皮箱里,住了三年的地方,我头一回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离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留恋。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想了想,把那张银行卡放在柜台上,钱已经不多了,带不带走意义不大,我知道现在的喻晓霜应该不差这点,就当是留给茜茜当零花钱了。
余檬并没有走远,她就在巷口,骑着电动车冲我笑道:“你去哪,我送你。”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我,那日,喻晓霜也是这么对我的,我坐在车后座上,像个傻子似的感动不已。
如今想起,不过是一场梦。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我拖着大行李箱快步往前走。
“哎,你怎么了嘛?好好地去哪?”余檬骑着电动车,歪歪扭扭地跟在我身边,她的影子拢着我,使我更显落寞孤寂。
“出差可不可以?”我有些乏力。
“这样啊,那可以报销呢,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送你了。”余檬冲我盈盈一笑:“记得早点回家。”
这话令我如鲠在喉。
我没有家,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汽车站离的近,我直接拖着行李箱走了去,这个地方不算繁华,尤其是夜里,人甚少。
“去哪?”售票员手指熟悉地敲着键盘。
“随便。”我茫然若失。
“对不起美女,我们这不卖随便的车票。”售票员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我,眼神犀利。
“哦。”我有些迷糊,去哪呢?
“喂,可不可以快点,我们还抱着小孩呢。”
后边的乘客开始不满。
“去X州。”我下意识地说,那是李妍工作的城市,也是我熟悉的第一座城,因为那里曾是我上过大学的地方。
“42块。”售票员面无表情地说。
我掏了掏兜,摸出一张纸钞递了过去,数秒钟过后,叮当几声响,挡板下方滚出八枚硬币,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寒光闪闪。
不知为何,我的手有些迟疑,我想起了茜茜,她总喜欢收集硬币,然后放进一个名叫小猪佩奇的储钱罐里,她说,等她攒够了钱,就给我和喻晓霜买套新房子。
我承认那时候的我是有些心动的,我生平第一次有了对家的向往。
童言无心,听者有意。
“这位美女,买完票请往这边候车。”另一位乘务员拿着大喇叭朝我走来,我慌忙拾起硬币,往候车室走去。
离发车还有五分钟,我刚落座,就听得闸门一响,我只得站起身,拖着厚重的行李箱随着人群往前走。
“等等!”
喻晓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墨,别走,别……”
我不敢回头,我怕回头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没人想做个被人反复戏耍的傻子,我也不例外。
“这是开往X州的最后一趟车,要上车的赶紧了。”乘务员端着个大喇叭,冲着不多的人群反复提醒道。
我迅速过了闸口,喻晓霜冲了过来,却也只是抓住了我的衣摆,我用极尽冷漠又绝情的口吻说了一个字:“滚!”
喻晓霜松了手,在我身后哭的抽抽嗒嗒,我能感觉得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像一把把刀子插在我的心口,又疼又空。
“两位,你们没票不能进。”乘务员走了过来。
“苏墨姐,你等一下晓霜姐啊!”余檬大喊着。
我一咬牙,拖着行李箱往里走。
“妈妈!”茜茜哇地一声大哭:“妈妈,你不要走……”
我鼻头一酸,心脏处再一次被撕开一道血口,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止不住地往下落。
我终是没忍住回了头,正对上喻晓霜那对曾令我魂牵梦绕的眸子。
美目深情,亦是无情。
我告诫自己,放手吧。
我上了车,靠在窗户边,一曲《琵琶行》在车厢内悠悠响起,窗外灯火通明透亮,刺痛了我的双眼,心情一时难以自持,不由地潸然泪下。
☆、第 26 章
天空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斜斜地打在车窗玻璃上,濛濛一片。
下了车后,我站在出站口,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心里空荡荡的,脚步始终停留在原地,往前走不知何方,命运又将如何。
“住宿不?就在这附近,便宜又卫生。”几个举着牌子的人朝我推荐他们的旅馆,各种口音的都有。
我没吭声,有两个热情的直接上手来拉我的行李箱,这大晚上的,我警惕地缩了缩手直言不住,然后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买伞啊,只要二十块钱一把。”一个小贩踩着三轮车跐溜到我跟前:“买一把吧,你头发都湿了会感冒的。”
我顺势摸了摸发顶,的确濡湿一片。
抬头间,小贩已经将伞塞进我怀里,我冲他笑了笑,付了钱,撑起伞,开始了我的X州之旅。
这个地方三年未曾踏足,不过变化不大,我深知拥有一个住的地方的重要性,于是我很快就决定在哪里落脚。
只是夜已深沉,我找了个离车站近的正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火急火燎地开始找房子。
因为熟悉,我不需要去中介找房,而是直接去了我和李妍曾住过的地方。
不过这里今非昔比,房价水涨船高,即便今年因为疫情原因,也依旧居高不下,因为到处都是二手房东。
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公告栏前,最后累了,再打了几十个租房电话后,我终于放弃了挣扎,决定租下那个最便宜的单间。
房东是个X北佬,之所以如此称呼他,着实是对此人有些反感。
“房租800一个月,押金1000,水费6块,电费2块,卫生费30一个月,你要是看电视的话,另交30一个月。”房东拿着个黑皮本子腆着大肥肚子站在门口,冷脸跟我交代道。
我一听这番介绍,忍不住想骂脏话,可生活不易,我只能憋着。
几年前,这里还都是原房东,像这种不足8平米的小单间也就150,最多200不能再多了,水费电费更是而今的一半。
“就……这个吧。”我烦躁地叹了口气,房东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善:“你要不租就没了,这里地段好。”
“租啊。”我掏出手机:“多少钱一共?”
房东快速写着收据,厚厚的两瓣嘴唇上下翻飞:“一押一租,1800,再交10月的租,一次2600,没租满一年,不退钱,房间里有一台电视,一个床,一个书桌,坏了得原价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