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地,除了昨夜狼狈出逃的不靠谱神明之外,还有一封仅仅附着见面地点的极简邮件。
——大鱼,果然上钩了。
设下圈套的小恶魔微微勾唇,像是不知道对方有多少部下一样,欣然前往约定地点,去会见与港口黑手党打着游击战的国外势力头目。
他甚至没有提前调查对方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
那样花费的时间太长,很容易错过最佳时机,更何况,以他目前的特殊状况来看,也没有必要去走弯路,直接正面对接才是明智之举。
至于他如此自信的原因嘛……暂时先卖个关子。
谁让他喜欢恶作剧呢。
另外一方面,明明从部下口中得知了他的偷袭行径,可约见他的男人同样单枪匹马地赶往小溪边,静坐着等候他的到来。
啪沙——
为表诚意,粉发少年解除了隐蔽buff,使得猫一般轻盈灵巧的脚步声顿时明朗起来,直观地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草坪之上,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正凝视着平静的水面,时不时调整手中的鱼线,仿佛未曾察觉自己的客人已经抵达现场,仍专注于垂钓当中。
尽管如此,他周身散发着的霜寒气息并未因此缩减,反倒愈发骇人,几乎冻得溪面结冰,导致没有一条鱼敢靠近诱人的饵食。
那是手染无数血腥罪孽之人才能拥有的凌厉气魄。
而他无论何时都保持着的笔挺身姿,无疑与普通的杀手或者雇佣者不同,更接近于受过精良训练与战火洗礼的军人。
可他的锐气和生机显然被不知名的灾难磨得一干二净,所以他坐在那里,一如腐朽的墓碑,俨然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资格,不过是强撑着□□完成生前遗愿的活尸罢了。
他缓缓侧过头,用一双不包含任何情绪的木然眼神望向来者,开口发出了喑哑的声音,“纸条内书写的内容,可当真?”
“骗你对我没什么好处吧。”
顶着如有实质的视线重压,身型单薄的“少女”继续向前走,一步步靠近男人所在的位置,好似误入野兽地盘的、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家猫般毫无紧张感。
啪沙、啪沙、啪沙。
两个人的距离逐渐缩短。
男人轻轻转动着猩红色的双眼,仿佛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实则靠着可以窥得未来五秒内战况的异能来监测“她”的攻击轨迹。
“!!!”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蓦地站起身,近乎失态的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对方芦苇般纤细的胳膊。
——这人……竟然是「杀不死」的存在。
第32章 森厨.32
粉发少年不慌不忙地抬起头, 望着男人的眼睛。
先前就提过,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异能力是什么,自然也无法明白其失态的原因, 但并不妨碍他打从心底里感到愉快。
他能从那双猩红的双眸中看见几近迷茫的动摇之色。
这就足够他实施下一步的计划了。
“纪德先生……”
他适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摆着一张万事尽在掌握中的高深莫测脸, 继续利用模棱两可的话术来攻击男人的心灵, “你在我身上发现的东西, 已经足够能证明我所写的内容是真话了吧?”
“就算没办法杀死你, 也不代表你所说的每句话都具备可行性。”
勉强能算半个老实人的安德烈·纪德首先爆出一个关键信息, 紧接着却将其否认, 明显不愿轻易相信一个来路不明之人,始终维持着警觉状态。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 能主动赴约的他究竟有多么渴求「那样」事物。
而栗原涉肯与他面对面交流的目的, 正是要搞清楚他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利用他的弱点达成空手套白狼的最终成就。
没错, 一开始传递过去的纸条仅仅写了三行字:
「您知道世界上有件能够实现一切心愿的、超越异能力的道具吗?」
「无论是改变过去, 编造未来,乃至颠覆全人类的认知,它都可以一一完成,很神奇吧?」
「若您想要有关它的消息, 请在明日中午之前联系我哦。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最后还跟着一行联系方式, 像极了搞传.销扩展下线的小广告——偏偏纪德没办法拒绝这份诱惑,哪怕是有可能白跑一趟,亦要尝试一下。
当然, 若是意识到对方在耍自己玩, 他也不介意直接送人下地狱。
反正他手中沾染的血债众多, 不怕再添一桩。
事实证明, 约他出来的“少女”的确拥有不俗之处。
在异能力「窄门」展开的各种五秒内战斗画面来看,无论他发起怎样的进攻,对方甚至不用还手,便可以隔绝致命伤的侵袭,依旧保持着存活状态。
或许会受伤,但永远不会达到致死程度。
由于时间的限制,他并不能知晓后续的情况,所以等同于先知一样的异能力就此丧失了效用。
——就算异能力的种类繁多,也没有一种是赋予人类「不死」的能力……所以说,果然是神迹吗。
“没错,就是‘神迹’哟~”
仿佛拥有读心术一般,对方精准点破了他脑内浮现的文字,并且进一步地解读道:“哪怕有吸血鬼一类的,名义上的不死族存在,实际却仍可以靠着某种手段来杀死呢。而我,是彻彻底底的「不死」哦。”
睁眼说瞎话的粉发少年流露出病态的笑容。
既然「书」为他设定时限,标记了具体的死亡日期,反过来推导的话,便是「在那日来临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绝对安全的」。
稍微利用一下天道的漏洞应该不算犯规吧?
对于别人来说是无可挽回的颓势,该为此慌张崩溃,如同无头的苍蝇似的,一边乱转一边绝望等待死亡的降临,然而到了他的手中,却是可以利用起来的牌面。
所谓物极必反,触底反弹,大约就是这道理吧。
运势也是一样的。
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狂赌徒啊。
与内里被仇恨和不满以及憎恶所掏空的男人不同,他的眼神要炙热得多,像是火山中翻滚的岩浆,流淌着粘稠的、平衡于极亮与极暗之间的物质,令人万分地心惊。
“为了打破这样的命运,我必须得到它。”
他单手撑住脸颊,仿佛卖萌一样歪着头,另外一只手掌捂住白皙的腕间,触碰着烙印般落入皮肤上的数字标示,口中则轻巧地邀请道:“那么,您愿意成为我的共犯吗,纪德先生?”
一致的利益是拴牢合作双方的枷锁。
在未曾完成目标之前,他们没有背叛彼此的必要。
被呼唤着名字的男人首次改变了表情,好似从未笑过一般,僵硬地弯起了唇角。
但不可否认,那的确是张尽力柔和自身锋利气场的笑脸,甚至连声音都跟着放轻,犹如梦呓般低低喃语着:“你在渴求着死亡吗?”
“如果说这是解脱的办法……”
玩着文字游戏的小骗子笑容甜美,任由微风掀起长发的尾端,为自己增添着柔弱无害的假象。如果他再穿上白色的连衣裙,简直就像是身着白无垢的新娘或者从天降落的天使,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圣洁的光辉一样。
接着,他又说出了蛊惑人心的答案:“我愿意哦。”
——这就是您渴望的事物吧,纪德先生?真是个好懂的男人。
得到认可后,安德烈·纪德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样,庄严到令人畏惧的程度,不过眉宇之间的褶皱略微放松了一些,不再是杀气满满的感觉。
“你说的东西在哪里?”
他的语气不可避免地发硬,带着指挥官经常下达命令的通病,无论说什么都像是不可更改的口号,毫无婉转可言,“它的大概样子和方位或者保管人的姓名之类的,把你知道的东西通通交代一下。”
“放心,我会带你去找它的,但是不能说太多哦。因为——”
他面前的“少女”竖起一根手指,做出“嘘”的手势,轻轻压住了自己的唇瓣。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的身体忽然如临大敌一般绷紧,尤其是瞳孔的部分,几乎收缩成小小的、不停震颤的黑点,看起来格外惊惧。
没人能知道他的异能力又窥视到了何等可怕的未来。
总之,等他勉强控制住面部不自觉轻轻抽动的神经时,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似的,额间更是浮着层浅浅的水痕,打湿了鬓角的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