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怔了一下：“诶？”
周防尊手插着兜，扫了她的脸上一眼，收回视线：“你身上好像，有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茶茶有些惊讶，这人察觉到了她身上的黑泥。
“确实是有一些。”茶茶诚实地说，“抱歉，这些东西接近你的时候，好像有一些激动。”
茶茶估计，这人没直接说是什么肮脏污秽的玩意儿，而是用“不太对劲”来形容，恐怕都是看在她是氏族成员的救命恩人的份上。
毕竟黑泥的那股想要吞噬殆尽的意思，但凡能察觉到黑泥存在的，不可能对此毫无所觉，对方还能站在这里好声好气跟她交流，已经很出乎茶茶的预料了。
这个赤之王，跟外表不同，是个出乎意料的对重视之人很耐心的类型啊。
听了茶茶算是相当诚实的承认的话，周防尊似乎有些若有所思。
“最好小心点。”他说，“王权者对你身上的那个东西的感观比较敏锐。”
茶茶盯着摊子上的可丽饼，听了周防尊的话，转头看他，忽然有些恍然：“你一开始走到这边来，是因为感觉到了我身上的东西？”
难怪这么精准，径直往这边走。茶茶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个叫安娜的小女孩跟他说的。
对于茶茶的推断，周防尊颔首表示确实如此，茶茶顿时有些苦恼。
果然，这一半黑泥还是很麻烦的东西，而且时间越久了越容易躁动，还是得想个办法尽快清理掉。
不过之所以黑泥会这么觊觎这个名叫周防尊的赤之王，还是因为对方的力量是那种很明亮热烈的火，却又在走向毁灭的破碎。
虽然说目前还不是特别严重，不过已经在踏往危险线的边缘了。
可以将一切污秽燃烧殆尽却即将坠落消亡的光芒，是黑泥最喜欢彻底吞噬的了。
茶茶忽然意识到对方那边的人为什么好像特别感激她了。
她一开始还不太懂，只是顺手救了一个人而已。但是现在想来，要是那个名叫十束的人类死了，不仅失去一个同伴，赤之王也会因为自己本就危险的力量彻底走向毁灭吧。
毕竟他们好像很互相重视，甚至称为家人。
茶茶小小地叹了口气，对这些人的抗拒放下了一点。
总有那么一些人类，是很难让人愿意真正去排斥的。
虽然茶茶还盯着可丽饼，但是已经有些走神了。她体内的黑泥不断沸腾着，散发着只有王权者才能察觉到的恶意。
这种凝聚着整个世界贪欲的黑泥，所散发的恶意，哪怕茶茶只让其泄露出了一点点，也不是一般人愿意招架的。
但是周防尊居然仍然没有直接走人。
他甚至还给茶茶买了可丽饼。
“？”茶茶捧着可丽饼，有那么一点点蒙。
“你不想吃么？”周防尊像是有些奇怪，垂眸看了她一眼，咬住一根烟。
茶茶于是明白了，啊，是投喂啊。
话说救命之恩这么管用的么，身为一个王是不是太体贴了，还亲自买可丽饼的吗？
茶茶捧着可丽饼，小小地啃了一口，像一只试探的毛茸茸的小松鼠，白嫩的脸颊也微微鼓了起来，不断一动一动咀嚼着。
周防尊多看了雪发少女一眼。
大约是因为考虑到茶茶在他旁边，他只是漫不经心咬着烟，并没有点着。
绵软的奶油和鲜甜的草莓滋味在口中蔓延，茶茶顿时一阵心满意足。
可丽饼的奶油蹭到了她的脸上。
周防尊看着，顿住脚步，盯着正在专心致志吃可丽饼的少女，俯下身。
娇小的雪发少女正捧着可丽饼，察觉到覆下来的阴影，她疑惑地抬头。
第114章 喵一百一十四声
“？”茶茶抬头看着微微俯身的红发男人, 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
周防尊伸手，指尖不紧不慢擦过少女的脸颊。
这一瞬间，离得极近。
茶茶顿时睁大猫儿眼。
但是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周防尊很快直起身, 看到少女迷茫的表情, 嗓音低沉地解释：“你脸上沾上东西了。”
茶茶恍然, 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刚才触碰过她脸颊的那根指腹那里有一点白色的奶油，显然就是她吃可丽饼的时候蹭到脸上去的。
“谢谢。”茶茶眨了眨眼, 有点纠结自己身上没带可以擦拭的纸巾, “那个, 你带了……”
话还没说完，周防尊的指尖就燃烧起一丝火焰，等火焰熄灭，他的手指上已经干干净净没有一点东西了。
茶茶：“……”
周防尊把双手随意插回兜里, 垂眸看了她一眼, 显然是在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
茶茶：“……没事了。”
这个火焰，还挺方便的。
周防尊也没再追问，坐在了茶茶的旁边, 是一个对常人来说，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
茶茶并不知道对于周防尊来说主动留在一个除了吠舞罗成员以外的人身边是一件相当稀罕的事。她专心地吃着可丽饼，直到把最后一口裹着奶油的草莓吃完。
少女满足地眯起猫儿眼，双手抵着身下的公共长椅, 上半身微微向后仰去, 雪白柔软的长发垂落, 微卷的发尾随着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 斑斑点点的光芒跳跃, 轻盈无声，静谧落了两人一身。
茶茶转头看向周防尊，对方也正在稍稍抬眼看向上方隔着枝叶的天空，看不出什么表情。
注意到茶茶的目光，他侧头看过来，似在询问。
茶茶想了想，慢吞吞出声道：“抱歉。”
周防尊平静地看向她：“为什么说这个？”
“因为我身上的那个东西……”茶茶轻声说，声线软软的，“应该带给你的感觉很讨厌吧？”
那种东西本来不应该是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是因为在茶茶身上，而茶茶在这里，所以才会让周防尊感受到。
可以想象，被这种凝聚了无数贪欲的黑泥盯上，绝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而以周防尊之前说过的话来看，他并不是对这种感觉一无所觉，甚至应该能很敏锐地捕捉到。
周防尊能顶住这种压力坐在她身边，已经相当出乎意料了。
然而周防尊听到她的话，却在看了她一会后，并没有点头或者是摇头，而是道：“不必道歉。”
什么意思？是介意还是不介意？茶茶有些疑惑地眨巴眨巴猫儿眼，对方却并没有再说下去了。
一地明亮的光斑在风起时轻轻跳动，周防尊缓缓闭上眼睛，隔着眼皮也能感受到这个明亮安静的世界。
如果昨天但凡出一点差错，如果十束多多良没有被救回来的话，周防尊现在恐怕都没有闲暇和心情，去感受这个世界的午后模样了。
而此刻，哪怕是坐在一个来历身份不明的人身边，那股浓稠的，针对他的恶意和贪婪几乎要将他包围，周防尊却没有丝毫想要动手的意思。
这对于每次都会将一切危险烧毁焚尽的赤之王周防尊来说，又是一件少有的事了。
在这种充满恶意的危险旁边，几乎只有一线之隔，却仍然按捺着，对周防尊来说，本就是比较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周防尊怀着有那么一点点稀奇的心情，想到了昨天跟草薙他们一起抵达天台时，看到十束没事时他的氏族们全都松了一口气的场景，和今天遇到茶茶顺便投喂了一个可丽饼时少女露出的笑容。
要说为什么还坐在这里的话，大概是因为，他直觉在这片浓稠恶意中，可能还有某些非常值得去注意到的、独一无二的存在吧。
就像一片浩瀚幽深的海，知道它足够危险，但是在海水里，有必须要去看一看的宝物，于是他就决定去亲眼看一看了。
在这种时候退后，不是周防尊会做的。
周防尊看向茶茶，雪发的娇小少女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侧头看了过来，金色的眼眸盛着明丽澄澈的光，这份色彩几乎比午后落下来的阳光还要灿烂。
就像一粒火星，掉落进一片格格不入的冰的世界，却仍然平静明亮着，几乎要点燃这些冰，以为并不会被注意到，丝毫不知道她自己是几乎能一眼就被人看到的存在。
“怎么啦？”雪发少女问。
周防尊几不可见勾了一下嘴角，站了起来，声线低沉地回答。
“没事。”周防尊摇了摇头，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