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上他浅色的瞳孔，从前冰冷的桃花眼此刻多了些破碎的冰光，那么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整个世界。
他这话说得太暧昧，更接近于表白。
沈慕双不确定他的意思有没有暗含其他，只是心跳声渐快，沈慕双很清楚地感受到，那来自于她的心脏。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脑海里浮现出一行字。
那是沈慕双在实验合约条款里读过无数次的句子。
她像是忽然醒了过来，猛地将被暮然握住的手抽了回来。
沈慕双笑着，将暮然的头发揉乱：“ 明天…… 陪姐姐去纹身吧？”
☆、蔷薇
隔天一早，沈慕双拖着暮然来到了光锦街。
沈慕双走在路上，朝手心里哈气，问身边穿得一身黑的暮然：“ 你说我纹什么花在小臂上好？”
暮然将围巾取下来，包裹住她的双手：“ 什么都不纹最好。”
“ 嘁…… ”
沈慕双挥开暮然的围巾，将自己右手的袖子卷起来：“ 那我想和你凑一对嘛，你左我右，多般配。”
暮然：“ …… ”
暮然叹了口气，帮她把袖子重新放下来，将围巾围到沈慕双的脖子上：“ 你要这种般配做什么。”
沈慕双歪歪头，嗅着带了薄荷少年气的围巾，笑着说：“ 我就是想陪着你纹身呀，一个人纹多孤单呀！”
光锦街的街尾有家小店，老板掀开帘布往外看，正要招待，看见暮然的时候却一个趔趄。
“ 哎哟，小伙子好久不见！”
老板热情地和暮然握手，弄得暮然满头雾水地看着沈慕双。
沈慕双笑着抬头看他：“ 我上两个星期查了你之前遇到的抢劫案，发现那位孕妇的丈夫就在光锦街开了一家纹身店。世界真小，对不对？”
暮然听后整个人震在原地，脸色刷地一下又白了。
沈慕双立刻捧着他的脸，让他低头，双眼专注地望着他，柔声说：“ 那个孕妇因为你冲上去而获救了，母子平安。阿然，你真的好厉害。”
暮然怔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说话的音调甚至不在音上：“ …… 获救了？”
“ 我猜你那时因为病情复发，一定没有再去注意那位孕妇…… ” 沈慕双弯了弯眼眉，小酒窝露了出来：“ 所以我替你找到她啦。”
沈慕双缓缓放开暮然，笑着示意暮然回头。
一名年轻的妇女穿着厚厚的毛衣，怀里抱着一个睡得流了一手帕口水的小孩。
妇女脸上饱满，一笑起来眼睛眯得一条线，温暖可爱。
沈慕双从妇女怀里小心翼翼地抱过那个孩子，走到暮然身边抬头对他笑。
“ 你看，是不是特别可爱？”
她笑得眉眼弯弯，脸上的小酒窝为她添上了一丝艳丽明媚的色彩，橘粉的果冻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暮然看着眼前的场景，手渐渐地不再颤抖。
“ 你要不要抱抱他？”
沈慕双刚说完就要将孩子送到暮然怀里。
暮然手忙脚乱地正打算拒绝，那名妇女就走过来，轻声叫他该怎么抱孩子。
“ 他很乖的，睡着了就不会哭闹。你是他的恩人，你抱抱他吧？”
暮然还是很慌张，小小的孩子似乎被吵醒，皱着眉动了动。
小手在空中挥了挥，不知怎么地就碰到了暮然的手指。
小小的手似乎找到了他想要的，五指渐渐收紧，稳稳地握住了暮然的小指。
孩子的手肉嘟嘟的，又软又暖。
新生命的心跳，似乎从尾指传递了过来。
暮然愣在原地，看着突然被抓住的小指，一句话都不会说了，心却莫名地静了下来。
那位妇女和丈夫相视一笑，悄悄地离开了。
沈慕双看着他被小孩抓住的手，轻笑着说：“ 他好像很喜欢你呀。”
暮然听见那两个字，身躯震了震。
沈慕双似无所觉，单手抱着睡梦中的孩子，一只手学着那个孩子，抓着暮然的食指。
暮然瞳孔微微放大，忍不住抬眸看她，却发现沈慕双从头到尾看他的眼神都没有变过。
温柔、多情、温暖。
“ 你看。” 沈慕双弯起嘴角，一双眼睛饱含所有，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你那时明明失控却救了两条这么可爱的生命呢。”
“ 你做得很好，你没错。”
“ 在我心里，没人比你更好了。”
暮然一直都是错的。
只有在沈慕双心里，暮然永远是对的。
“ 你不要怕，你大胆一点。世界上那么多值得你喜欢的东西，如果害怕去喜欢，那要错过很多很美好的事情的。”
“ 你那么好，你的喜欢一定会是让人感到特别幸福的事。”
全世界最好的冬天。
冰冷的雪，降在了很多人肩上。
只有沈慕双没有抚开他。
她只是捧着那雪，抬头笑了笑，说了句：“ 真好。”
“ 沈慕双。”
暮然轻声喊她。
她抬头：“ 嗯？”
暮然微微俯身，将头靠在她肩上。
“ 你的名字…… 真好听。”
沈慕双轻笑：“ 那你以后就别叫姐姐了，直接喊名吧。”
暮然闻着她颈间的紫罗兰香，沉声说：“ 纹朵紫罗兰吧…… 衬你。”
……
沈慕双将暮然的袖子掀起来，对着老板说：“ 老板，我想纹个和他的这个一样大的纹身！”
老板低眼一看，‘哎哟哎哟 ’ 地抓住暮然的手：“ 唉…… 对不起你啊，我们没想到那伤口居然那么大。”
沈慕双始料未及，懵懵地看着老板用捧珍藏品一样的姿势捧起暮然的手。
“ 那年你救我老婆的时候，所有人都看那个歹徒将刀插入了你的小臂，血流得满地都是。我们当初真的找了你很久想和你道谢，但很多人都说你身份特殊，就连报章杂志上都没过多报导这件事。”
老板又发出沉重的叹息：“ 唉…… 听说还连累你进了警局，真的是…… ”
“ 道…… 谢？”
暮然重复了一次那两个字，语气有些摇摆不定。
老板郑重而肯定地点点头：“ 当然要道谢啊！你救了我老婆和儿子，等于救了我全家的命啊！”
“ 如果不是你，我的儿子也不可能长大了…… ”
老板感激地笑了笑。
因为他的存在…… 所以有小生命长大了吗？
暮然抿了抿唇，浅色的瞳孔里有破碎的光，一下一下地在闪烁。
从前那么多生命因他的一句喜欢而死，原来真的有生命…… 因他而长大？
沈慕双坐在一边安静地听，心里的大石被重重放下。
她心里对这道狰狞的疤有过很多猜测，大多都是不好的。
如今被她误打误撞听到了，幸而…… 比她预期中好。
老板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的样子：“ 听说你是有钱人，我们这种小本生意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能送的……”
暮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无限释放的好意，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说：“ 不用，都是小事。”
老板还是满怀心事，瞥见一旁安静坐着的沈慕双，他重重点头：“ 一定给你女朋友纹得最好看的情侣款嘞！”
暮然：“ …… ”
暮然正想开口拒绝，沈慕双就一脸兴奋地跳起身。
“ 老板，要大的要大的！”
“ 好嘞！纹大的纹大的！”
暮然：“ …… ”
暮然突然觉得沈慕双的心理年龄可能也没有五岁这么大？
暮然趁沈慕双不注意，悄悄走到老板身边，低声说：“ 您纹小一点。”
老板呆愣在原地：“ 可是你女朋友说要大的。”
暮然听着老板对沈慕双的称呼，莫名又不想反驳了。
他低声，唇角微扬，不太明显：“ 您别听她的，她怕疼。”
老板了然：“ 小伙子年纪轻轻，真会疼人。”
老板比手画脚：“ 那纹个多大的，你比一比我看看？”
暮然用手指比了个圈：“ 您纹个细细的紫罗兰花圈给她吧，在手腕上。”
老板皱眉：“ 这么小，一会儿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暮然桃花眼微弯：“ 不会，她容易心软。”
两人从纹身店里出来时，纤弱姑娘脸上没了笑，满脸写着幽怨。
手腕上多了圈紫罗兰花环，整圈紫罗兰都纹得很细，连花茎都只和线一般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