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暮少容的事,我知道的不多。而暮少容和暮然的事,我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希望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吧。”
暮少清松了松手表,比起回答,更像倾述。
“ 我从小就在国外长大,和暮少容不亲,在家里我们一般都直呼其名。暮少容从小人就阴沉,不太爱和人说话,却意外地受我们父亲的喜欢。而我们的父亲…… ”
“ 思想有点扭曲。”
“ 我看见过我的父亲将手覆在暮少容的手上,拖着他的手使力将幼猫活生生掐死。”
“ 我看见的时候几乎崩溃,大着胆子去问。我的父亲告诉我,是因为那只幼猫病了,特别痛苦,所以他才教暮少容以这种方式让那只猫解脱。”
“ 这样的事在主宅里其实应该发生了不少,只是我那时不懂,只将我父亲的话信以为真。”
“ 或许是这样,影响了暮少容的思想。”
“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都和暮少容说过什么,我只知道每一次从国外回来,暮少容都会变得更阴沉、更沉默一点。直到他娶了郑柔,情况才稍微好转。”
“ 之后有一次,我从国外回来拜访他们一家人。我没事先通知,在门外却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
暮少容摸着狗的头,另一只手按着它的身体不让它挣脱开来,表情温暖和熙。
“ 阿然,喜欢它吗?”
九岁的暮然唇抿得紧紧地,不愿回答。
暮少容停止了那只抚摸着狗头的手,看着暮然又问了一次:“ 喜欢它吗?”
暮然在暮少容的眼神下,艰难地开了口:“ 喜……喜、欢。”
他说的是实话,那时候的暮然还不会撒谎。
“ 喜欢啊…… ”
暮少容满意地点点头,将手卡在小狗的脖子上,下了狠劲。
“ 看到了吗?这就是喜欢。”
狗在暮少容的手中从激烈挣扎到归于平静。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逝了。
而一切,都是从暮然说喜欢它开始的。
如果他当初没说喜欢那缸金鱼或是那只小狗,它们会活下来的。
它们会在水里畅快地摆动身躯、会在阳光下奔跑。
他捡回来的机器人玩具会有完整的身躯、他偷偷喂养过的母猫会生下很多猫崽。
他不会在目睹了母亲和哥哥被家暴的场景,还将暮少容的话信以为真,认为是另一种形式的爱。
如果暮深当初说了实话,暮然不会无动于衷,不会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好人,也不会直到现在都还沉睡在这种地狱般的教导中。
如果一切更正,暮然会笑会闹,会对这个年纪好看的女孩动情、会活在阳光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了冬雪一般的孩子,连喜欢一样东西都无法表达。
暮然一直都是错的。
他的喜欢,只会带来伤害和死亡。
喜欢是占有、控制和摧毁。
喜欢本身,就是一种灾难。
……
“ 他大概觉得,被他喜欢是一种灾难吧。”
“ 那位心理医生呢?”
“ 他说他无法办到。”
“ 暮然自己也明白那种对于喜欢的观念是错误的,但他可能对喜欢这种感情有了阴影。”
“ 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观念很难改变,尤其还是直面了那么多让人崩溃的瞬间。那位心理治疗师尽力了。”
☆、锁骨
天空飘下小雪。
窗边,有着一双勾人又魅惑的狐狸眼的女人坐在摇椅上,抱着小小的暮然在看这场晚来的初雪。
长长的衣袖下,郑柔小臂上的一道疤露了出来。
暮然看着郑柔不小心露出了伤口,稚嫩的嗓音像猫叫:“ 妈妈,你为什么受伤了?”
郑柔有瞬间的慌张:“ 没事。”
“ 不疼吗?”
暮然歪着头,似乎还想问什么。
郑柔拍了拍他的脑袋,轻柔地笑着:“ 不疼。等以后暮然长大了,妈妈的伤口就能长出漂亮的蔷薇花来。”
暮然眨眨眼:“ 真的吗?”
“ 当然。”
暮然还是不明白,等郑柔在摇椅上不小心睡着后,一蹦一跳地去房间里找暮深。
小小的暮然将事情完整地和暮深说了一遍,却发现自己的哥哥走神了。
他晃了晃他暮深的脖子,又问:“ 哥哥,你怎么了?”
暮深回过神来,沉默了数秒,说:“ 没什么。”
“ 那妈妈到底怎么了?”
“ 妈妈也没什么,想玩拼图吗?哥哥陪你。”
暮然还是不明白。
他迫不得已,在拼完拼图之后只能选择去问暮少容。
暮少容笑着说:“ 因为爸爸爱妈妈啊。”
“ 可是妈妈从来不打爸爸的,那妈妈是不爱爸爸吗?”
暮少容摸了摸他的头:“ 妈妈很爱爸爸的。”
“ 爱到想要杀死爸爸呢。”
暮然仍然不解。
而那场车祸,彻底粉碎了所有。
撞击,血液,火焰,爆炸。
在车里,郑柔紧紧地护着他们。
暮深还稚嫩的脸上全是血,漂亮的双目闭得紧紧地,像是不会再醒过来了。
郑柔身上也全是血,脸上扎着玻璃碎片,看起来可恐得很。
她努力地将他们推出车外,看着暮深和暮然被路人抱走。
小小的暮然被抱着,眼前的场景离他越来越远。
他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清醒过来的暮少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手里出现了一把刀。
暮然想喊,但他嗓子哑了,喊不出来。
刀没入了郑柔的腰腹,鲜血直流。
离得太远,视线被血糊住。
暮然隐约看见暮少容在那一刻好像特别舒心地笑了。
‘妈妈是爱爸爸的,不信你看。’
‘爱情,就是互相折磨直到死亡的过程。’
他的母亲……原本可以得救啊。
可那是爱情。
后来暮少清告诉他和暮深,那场车祸是郑柔策划的。
暮然没有一点意外。
他的父母,是相爱的。
妈妈爱爸爸,所以策划了一场车祸;爸爸爱妈妈,所以用刀拖住了妈妈。
他是错的。
暮少容说的,都是对的。
……
暮然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却又有些模糊。
一只手似乎在抚平他的眉心,温柔安静。
暮然闻到了紫罗兰的香气,眼前模糊地出现一个人影。
沈慕双看着暮然清醒,拿起枕头帮他垫了垫,倒了杯水给他。
暮然接过那杯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发干的喉咙。
“ 你为什么在这里。”
暮然干巴巴地问道。
沈慕双眉毛微挑,慵懒一笑:“ 怎么,不乐意看到我呢?”
暮然:“ …… 我不是那个意思。”
“ 那就是乐意了?”
“ …… ”
沈慕双见他闷不吭声,笑着将丝发勾到耳后,露出漂亮的脖颈。
“ 我有点事想问你。”
锁骨上带血的牙印在白皙透亮的肌肤上一眼就能捕抓。
沈慕双微微俯身靠近他,扯了扯宽松的毛衣衣领让锁骨完整地袒露在暮然的眼前。
她灵动的双眼微眯:“ 我的锁骨,好吃吗?”
暮然手上的水杯差点没握稳,里面的水差点倾斜而出。
“ …… ”
沈慕双看着他的反应,微微有些放心。
她将衣服拉了回去,摸了一下暮然的脑袋:“ 没怪你,只是好奇好不好吃而已。”
沈慕双耸耸肩:“ 毕竟姐姐自己咬不到嘛。”
沈慕双又问:“ 好一点了吗?”
暮然点头。
沈慕双坐在床沿,将松开的纱布缠紧:“ 听说你住校了?怎么好好的家不回要住校?”
暮然默了默,低声回答:“ 你受伤了,我想尽量离你近点。”
沈慕双歪了歪头,不太明白。
暮然和她对视,微冷的桃花眼不自觉地勾人:“ 你受伤了,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方便,我能很快就到,不会让你等太久。”
沈慕双了然,笑颜如画,明丽动人,随口调戏道:“ 那要是姐姐洗澡不方便,你帮姐姐洗?”
暮然噎了一下:“ …… ”
“ 不是说不方便的话你能很快就到?现在怎么犹豫了?”
沈慕双撑着脑袋看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暮然咳了几声:“ 洗澡这种事…… 你可以让谢子安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