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最近的精神状态也一直不错，一大早精神抖擞，兴高采烈，看不出有什么事。
许杨阳要赶去学校开会，离开之时，偷偷给刘达生递了个眼神。刘达生摇头，他就知道爷爷没问题了。
因为外地大雪封路，专家组抵达学校已经是下午了。
原本定于早上和下午的会议，变成了傍晚和晚上。
开完会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许杨阳看了一眼手机，白天给沈知意发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复，他便给她打了电话。
手机关机了，有点突然。
马晨和罗荣泽等着他一起吃饭，他就先和他们一起出来了。
“学姐不会周末也在忙吧？叫她一起出来吃宵夜。”
许杨阳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饥肠辘辘的许杨阳特地瞥了罗荣泽一眼。
这两个不够义气的人，竟然自己先吃了。罗荣泽一说完赶紧闭嘴，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马晨朝罗荣泽翻了个白眼，谄媚地冲着许杨阳笑着，“等到七点半实在饿得不行，就先吃了一点东西垫肚子，我等下这一顿也是晚饭。”
许杨阳还不了解马晨吗，故意问道，“一点是多少？”
罗荣泽补刀，“不多，也就一份刀削面，五个烤串，四个蛋挞，一个拼盘寿司。”
马晨咬牙切齿，“小泽泽，寿司你可是和我一起吃的。”
见马晨想打他，罗荣泽反应迅速，立马跑了出去。
马晨追了上来，揪着罗荣泽的耳朵，俩人闹了一路。
昨夜的雪下得挺大，外头有些来不及修剪的树枝一夜之间竟压断了。
一早地上的雪有一定的厚度，今天一天的阳光，现在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
俩人跌跌撞撞，刚出校门口，就把一个小贩的东西糟蹋了。
“对不起啊阿婆，踩坏的这个多少钱，我们赔给你。”
马晨和罗荣泽连忙道歉，许杨阳走上前，看见是早上在这里卖绿植的老奶奶。
老奶奶裹着一条粗旧的围巾，银丝随风飘舞。
寒风已经将她的脸刮得皲裂不堪，脸上一道又一道的沟壑。
她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双手揣兜，只是笑着摇头，“小伙子，没事儿，没事儿。”
她身上的那件军大衣灰绿色，袖口处已经破旧不堪了。
许杨阳低头，看见地上许多仙人掌仙人球和多肉，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阿婆，我想买这几个，多少钱啊？”
听许杨阳开口，马晨一怔，随之答道，“对，我们寝室确实需要养一些花花草草了。”
总共十二株，她才要了五十块钱。
许杨阳掏出手机，又收了回去，转向马晨，“你有没有带现金？”
马晨转向罗荣泽，罗荣泽摇头。
马晨随即说道，“我马上去换，马上。”
说完，他朝便利店的方向飞快地跑去了。
许杨阳和罗荣泽站在原地等马晨，冷风一阵又一阵地刮着，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
过了十来分钟，马晨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他脸上露出欣慰自豪的表情。
他们都知道，为了换这五十块钱，马晨跑了长长的四条街。
“阿婆，不早了，回家吧。”
“回去也只有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好。”
老奶奶脸上绽出笑容，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马晨有所触动。
有些人还活着，却早就被人遗忘了。
吃饭的路上，马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奶奶了，马奶奶听到马晨的声音，别提多开心了，她的笑声连离得老远的许杨阳和罗荣泽都能听见。
他们随便点了几个菜，饭桌上放着刚刚买的绿植。
三个人盯着眼前的这些小东西，神情严肃。
“怎么办？”
“不如，我们送给这里的老板？”
“还是送学妹？”
“我们自己不留吗？”
“你确定我们能养得活它们？”
他们俩商量了老半天，最终决定自己寝室留两个，其余送去各个实验室。
饭间，许杨阳又给沈知意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
消息没回，手机关机，是没电了吗？
可是一整天了，沈知意从来没有这样子，让他不由地有点担心。
他匆匆吃完了饭，便回去找沈知意了。
到了沈知意的家，吴卿云开的门。
吴阿姨一脸错愕，“知意一早出去，不是找你去了吗？”
许杨阳没有说什么，他这才发现沈知意没在家里，他的公寓黑漆漆一片，沈知意到底去了哪里？
今天周末，不应该在集团，何况已经十点多了。
沈知意处于失联状态，情况非常不妙。
他给刘达生打电话，想让他帮忙问一下集团的人，确认沈知意是不是在加班。
没多久，刘达生回复了，“小阳，她不在集团。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
原来早上康医生欲言又止，不是因为爷爷的身体状况。后来把刘达生叫出去，是把沈知意的情况告诉他了。
他忽然脑门一热，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往上涌。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是怎么一个人扛下来的？
她会不会想不开？
许杨阳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
“刘叔，你帮我找她，我要马上见到她。”
“早上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怕她出事，派人盯她，她现在在你的公寓里。”
“我的公寓？”
许杨阳还站在小区楼下，抬头见他的公寓的灯都没亮着。
“嗯，她一天都在里面。”
许杨阳上了楼，打开灯，屋内空无一人。
“知意！沈知意！”
他喘着气，安静的公寓，只听得见他的喘息声。
客厅、卧室、阳台……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
许杨阳开了实验室的门，实验室里黑漆漆一片。
整个世界无比安静，他在门外站了几秒，便走进实验室，打开了实验室里通往院子的另外一扇门。
她一个人躲在院子里，没有开灯，院子里的月光拢着她，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看见她在那儿，他顿时红了眼眶，总算先松了口气。
他知道她想一个人静静，他便默默地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看着她。
过了很久很久，他平复了心情，才一点一点地挪到她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可是她没有半点反应。
许杨阳满眼心疼，拉着她的手，他把她的手掖进衣服里。
她在这里已经坐了一整天了，整个手都僵硬了。
沈知意的手放在他温暖的胸前，透过肌肤，那里强烈跳动的感觉让她如梦初醒。
安静的院子，他的心跳声异常清晰。
目光触及许杨阳，一颗晶莹的泪掉了下来。
他靠过来，抱头亲她，蜻蜓点水，吻掉了她的眼泪。
沈知意怔怔地望着他，眼底充满了绝望。
眼前的沈知意，她心灰意冷的模样，让人觉得陌生。
他知道那种病，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换作是他，他又该如何承受？他好怕就这样失去沈知意。
心里被复杂的情绪啃噬着，他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熨帖着她冰冷的唇。
他把所有的怜爱、疼惜、难过、担心都融在这一吻里，动情地吻着她。
滚烫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沈知意冰凉的脸庞上，他哭了。
许杨阳默默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泪，撇开脸，“我们进屋。”
外头寒风凛冽，她再继续待下去会生病。
他没和她商量，俯身将她抱进了屋。
屋内空调开到最高，拿了毛毯给她盖上，让她可以暖和一点。
憔悴又疲惫的沈知意，精神涣散，目光空洞地定在某个地方。
许杨阳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一天没有吃饭了？”
沈知意没有回答，他便起身去了厨房，用电饭煲煮了一点小米粥。
“知意，你一定很害怕，对不对？”
他陪着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温暖的大手摩挲着她的小手。
“我们一起面对，我陪着你，嗯？”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
沈知意始终没有回答，说着说着，许杨阳的眼里噙满了泪。
他怕在沈知意面前落泪，便向阳台走去。
阳台的寒风呼呼而过，他大口地喘气，这才能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