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直是她们姐妹俩的工具人，估计上辈子欠她们的。
其实没有人强迫他，只是当下他如果不走，会让沈知意很尴尬。
他自己也是宠惯了她们，只好闷声不吭地向沈知意挥了挥手。
沈知意看着他幽怨的小眼神，可怜又可爱。
她知道自己还欠他一个交代，明天一早一定给他答复。
一路上，沈知意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即便天色阴沉，也影响不了她美丽的心情。
她兴冲冲回来，激动的心情冲刷掉路途上的疲惫。人还没进门连忙喊了几声，只是里头没人答应。
老家的房屋低矮，光线不足，她往窗户一探，屋内阴森森的。
里面实在太暗了，又毫无动静，沈知意想老妈应该出去了，她自己开门进来。
打开家里的灯，一切如故，内心欣喜却没有半点温暖的感觉，毕竟这里有太多不愉快的回忆了。
也不知道吴卿云去哪了，沈知意打她电话，听见手机的声音响起，她顺着声音走进卧室。
一进卧室吓了一跳，吴卿云原来在房间里，一个人枯坐着，一声不响，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似的。
吴卿云平时吃的药丢在地上，药丸撒了一地，地上还有一把剪刀，到处都是被剪断的头发。
吴卿云一头柔顺的长发，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乱蓬蓬像杂草一样。
她面无表情，直到沈知意喊她的时候，目光才有些许的变化。
沈知意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冲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妈，怎么了，有没有受伤？我是知意，我回来看你了。”
吴卿云坐在床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如死水一般，毫无生气，整个人憔悴不堪。
沈知意抓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上有血，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
“妈，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沈仲宏！”
吴卿云患抑郁症许久，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会自己反反复复地剪头发，可是从未像今天这么恐怖。
这一地的狼藉，可想而知，一定是发生了让她十分疯狂的事情。
沈知意心疼不已，答应让她一个人待在老家里，就是最大的错误。
在接受治疗的这几年里，吴卿云的情绪都比较稳定。
沈知意千思万想，能让吴卿云情绪发生这么大波动的，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沈仲宏。
吴卿云明白沈知意心里的芥蒂，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在女儿面前提起过沈仲宏，可是除了他，吴卿云还会因什么事受这么大的刺激？
沈知意从前的生活一团糟，她和吴卿云经常遭沈仲宏家暴。
沈知意的每一次反抗，都会遭到沈仲宏变本加厉的打骂，力量悬殊，她总是遍体鳞伤。
沈知意从未怕过沈仲宏，越是这样，她越是清楚自己要什么，她知道终有一天能逃脱沈仲宏的魔爪。
可是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今她摆脱了沈仲宏，可吴卿云却永远陷进了泥潭里。
一直以来，吴卿云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也是受害者，她为了女儿付出了一切，可就是心里的结难以解开。
沈知意从未怨过她，一直很努力地生活，希望能让她心里有点安慰。
眼看吴卿云抑郁症渐渐稳定了，却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沈知意担心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她不能再让吴卿云受任何受刺激，可这一次她没有保护好她。
吴卿云一句话也不说，失魂落魄地枯坐着。
沈知意都快心疼死了，一边掉眼泪一边给她受伤的手消毒。
“有点疼，你忍着点。”
大概是手上的伤口牵动神经，吴卿云这才有了点反应，丢了的魂好像回来了。
她看着沈知意，眼球动了动，忽然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沈知意鼻尖一酸，抱着吴卿云，俩人哭了起来。
吴卿云在沈知意身上抽泣着，身体微微颤抖，她已经筋疲力尽，过了一会儿，哭着哭着，她靠在沈知意的肩膀上睡着了。
沈知意擦掉眼泪，伸手把枕头拉过来，让她躺下去好好睡。
吴卿云虽然睡着，但她仍旧满脸疲惫，眼袋很深，显得格外苍老。
她一向喜爱自己的头皮，平时都舍不得剪，已经长得很长很长。
沈知意看着满地的碎发，心情糟糕透顶。
除了沈仲宏，她想不到第二个人，会让吴卿云受这么大的刺激。
那个恶魔，是沈知意小时候的阴影，从前沈仲宏打她的记忆都瞬间涌了出来。
他喝醉以后，常常用皮带抽她。从前她打不过他，不管躲在哪里，都会被他拖出来毒打一顿。
有一次她从家里逃了出去，回来之后，吴卿云身上伤痕累累。
她报过警，不了了之，沈仲宏更是发疯了似的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她身上。
她耗尽所有力气努力反抗，甚至割过腕要和他断绝关系。
满目疮痍，她恨死他了，恨不得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悲伤化为愤怒，她现在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无处可使。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看见来电显示，她的情绪缓了下来。
“到家了吗？代我向吴阿姨问好。”
沈知意克制住怒气，“嗯，好。”
许杨阳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
满地狼藉，沈知意忽然感觉精疲力尽，“我没事。”
她说的话许杨阳并不相信，回家的心情应该是欢呼雀跃的，而且沈知意一向开朗，为什么感觉她的情绪那么低落。
“知意，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我。”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知意，我可以……可以去拜访吴阿姨吗？”
沈知意这才真的回神过来，“嗯？”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唐突，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如果让你不自在，那当我……”
“好。”
电话里许杨阳紧张到语无伦次，忽然听见沈知意答应，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沈知意沮丧到了极点。
可是一听到许杨阳的声音，她的心里便有了安慰。
她知道自己彻彻底底地喜欢上他了，可她生在一个特殊的家庭里，如果许杨阳得知她的情况，他还会喜欢她吗？
她现在脑子很乱，已经顾不得这些，只知道现在的自己非常需要他。
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她第一次渴望有个人能懂她，能陪在她身边。
电话那头的许杨阳喜出望外，欣喜溢于言表，“好，你把地址发给我。你等我，我很快就到。”
许杨阳既开心又担心，顾不上吃午饭，马上联系了刘达生，让他开车送他去。
沈知意把家里的地址发给许杨阳之后，一直守在吴卿云的床前，默默发呆。
她心里藏着太多的事，越想越难受。
她什么都不怕，唯一的软肋，就是吴卿云。
吴卿云为了她付出太多太多，她现在本该是享福的时候，抑郁症却将她击垮了。
她这辈子从没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活得太可怜太卑微。
从小到大，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吴卿云，她一直积极努力地生活着。
可是现实一次次打击她，她知道自己不能懦弱，可是现在的她好难受。
无论如何，她都要找沈仲宏算账。
一想起这些来，又怒火中烧。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平静下来。
房间内凌乱不堪，看着满地狼藉，沈知意开始打扫整理房间。
轻手轻脚打扫完卧室，沈知意又去整理了客厅。
家里其他地方还算干净整洁，沈知意每次回来，都会上上下下打扫一遍。
做完所有家务，她打开冰箱，准备给老妈做顿饭。
今天早上吴卿云买了菜，冰箱里有点存货，她仔仔细细地找了找，正好可以做她喜欢吃的两道菜，干煸四季豆和椒盐大虾。
突然想起许杨阳要来，他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到，于是沈知意多煮了白饭。
没多久，香喷喷的饭菜出锅，一扭头，吴卿云已经在身后不紧不慢地摆起了碗筷。
那张老旧的木头餐桌，许多年没有换，一动桌子，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