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应似我+番外(24)

魏帝似乎是用了她的洗澡水,水面上那层厚实的花瓣还在呢,等他洗完,一定会和她一样香喷喷吧?

“笑什么?”

她也不怕,“笑你香。”

她穿着寝衣,一头长发宛如黑色瀑布披在身前背后,眼睛黑白分明,瞳仁又黑又大,愈发显得纯洁可爱。

魏帝朝她伸出一只手,池边有些地方有水,温离慢很小心地避开它们,看着魏帝手上的布巾不知所措,好一会才意识到,他是要她给他擦背。

魏帝强壮高大,多年征战,身上伤疤无数,几乎找不到几块完好无损的肌肤,布巾明明有好几层,可温离慢还是能感受到掌心下结实漂亮的肌肉,以及那其中所蕴含的力量。

“为何会有这样多的伤?”

这是温离慢第一次问。

她在这之前,对魏帝的事情全无好奇。

魏帝微微眯着眼,“因为想要杀了朕的人很多。”

温离慢不解:“可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你是帝王。”

“正因如此,才有更多的人想要杀了朕。”

温离慢用布巾沾了水,在他有力的臂膀上擦拭,“那你怕死么?”

魏帝似乎发出了一声低笑,温离慢不知道自己这问题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他狂妄又傲慢地说:“朕的命,在朕自己手上。”

随后,他反问温离慢:“杳杳,你的命在谁手上?”

温离慢叫他问得懵了,她从未想过,因为她自出生起,便一直按照别人的安排生活,无论是被阿娘留在身边,还是被祖母关进佛堂,被阿父送入王宫,又被赵帝囚于牢笼,她从来都是别人让她如何便如何,因为她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意志,没有喜怒哀乐,也不知道什么难过悲伤。

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怎样都行。

她的命从前是在阿娘手上,在祖母阿父手上,在赵帝手上,如今……“在你手上。”

“可是朕不想要你的命,你又要给谁?”

温离慢这回是真叫问傻了,她无法思考这样复杂的问题,连带着给魏帝擦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魏帝接过她手中的布巾,从池子中站起,随手抽过架子上的寝衣,湿漉漉地穿上,将温离慢从地上牵起,像一位长者在询问稚嫩的孩童:“杳杳,你要将你的命给谁?倘若无人向你索要?”

她被搂着带到内殿,魏帝的头发还在滴水,温离慢就这样看着,也没有拿过干布巾为他擦拭的想法,她微微歪着脑袋,眼睛里是小孩子一样的茫然,不曾有人教导过她,也不曾有人问过她,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

正在她苦思冥想时,秀气的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果不其然!

寿力夫亲自送来了她今晚的药,在内殿珠帘外等候传召,待魏帝召他进来,那难闻的药味儿隔了十万八千里,都要将温离慢给熏晕了!

薛御医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因行军在外,手头药材有限,所以方子几经改良仍旧略显粗糙,待回了兰京,太医院里有许多珍稀药材,能配出对她身体更有效的方子。

难道更有效,就等于更苦?

魏帝将药碗端在手中,和颜悦色地问:“杳杳,你是自己喝,还是朕喂你?”

温离慢说不出话,她既不想自己喝,亦不想被他喂,可这药她是非喝不可,别看官家面上和颜悦色,仿佛很好说话,可那眼神那语调,分明是不容置喙的笃定,她可不想再被灌一回了!

第23章 (辫子。)

*

温离慢自己将药碗接过来,她喝药是百般难,之前生了病,病得神志不清时喝不下去,便是魏帝给她灌的,饶是不怎么清醒,都让温离慢留下一回心理阴影,官家凶神恶煞,反正早晚都要喝,倒不如干脆利落。

寿力夫正想说点什么,就见温娘娘两手捧着药碗,往前坐了坐,而官家驾轻就熟伸出手,捏住了温娘娘的鼻子,随后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捧起药碗一饮而尽!

官家顺势拈起一颗蜜饯喂了过去,两人这配合行云流水,一看便知绝不是第一回 。

直接把寿力夫看傻了。

他看看温娘娘,看看官家,再看看官家,又看看温娘娘,半晌,将头低了下去。

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到这样一幕?想着想着,寿力夫不由得伸手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他一皱眉,再看过去,发觉那仍是真实存在的。

魏帝将药碗放回,淡淡睨了寿力夫一眼:“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要朕请你出去?”

寿力夫连忙赔罪:“奴婢告退。”

他原本是要退下的,只是瞧见官家还在滴水的发梢,忍不住壮着胆子道:“官家,湿发于龙体有碍……”

“话怎么这样多?”

寿力夫慌张低下头,再不敢多言,缓缓退了出去,这下内殿只剩魏帝与温离慢二人,她吃了一颗蜜饯还不够,又自己拿了一颗,魏帝沐浴完后随意起身,黑发将身上的寝衣都浸湿了,温离慢起身,用手轻轻拨了拨他的长发,“你要擦一擦,像我这样。”

她的头发被弄得柔软顺滑,又香又亮,温离慢还握起一束递到魏帝跟前。

他顺势将手掌滑入她的发中,道:“那怎么办呢?无人替朕擦。”

温离慢奇怪地看着他:“你可以自己擦。”

他的头发又不像是她这样长,自己打理不方便,完全可以自己擦的呀。

魏帝:……

他抬起手,在她白净的额头上弹了一记,温离慢吃痛,两手捂住脑门,就见魏帝扯了干的帕子过来丢给她,她松开手,魏帝便微微蹙起眉,明明没用什么力气,怎么就红了一大块?

两人一个在床里,一个在床沿,他用指腹揉了揉温离慢额头被他弹红的那一块,催促道:“快一些。”

温离慢只好捡起帕子,给他擦头发,擦着擦着发现魏帝的头发又厚又浓,摸起来像是一匹光滑的黑缎子,“你以前也不擦头么?”

“行军在外哪有那样多的讲究?”

温离慢不懂行军是什么样子,但从赵国都城一路到兰京,她已经觉得足够辛苦,想必行军要更加艰难,帕子十分吸水,一张显然不够,好在他之前头发上的水被寝衣吸了大半,温离慢擦完时,已是半干的状态。

她有些累了,上下眼皮子直打架,终于不用在马车上睡觉,也不用再赶路,魏帝原本一边让女郎给自己擦头发一边想着事,忽然身后传来一点小小的重量,他怔了怔,低下头,才发现温离慢不知何时居然睡着了,手里还捏着湿漉漉的帕子,整个人往前倾,小脸贴在他背上,呼吸平稳。

他大可马上站起身,这样她会摔个趔趄,说不定还会被吓一跳,脸上会浮现出他爱看的不安与惊慌——但魏帝告诉自己,如果他这样做,她很可能受不住这样的惊吓,直接香消玉殒,所以他才放她一马,并非是出自别的原因。

大手往后扶住温离慢的腰,在她被惊醒之前,另一只手放到她脑后,轻轻将她放下,她睡得很熟,显然是真的累了,魏帝又拿起她手里的湿帕子随意丢到床下,原本想要径直躺下,又想起身上半干未干的寝衣,看了温离慢两眼,最终还是起身去换了一件,这才回到床上,几乎是他一躺下,她便翻了个身靠了过来。

很自然地偎进他怀里,一只手抬起放在帝王胸口。

魏帝将她搂好,又扯过薄被,虽然天气还不算冷,可温离慢体弱,畏热又畏寒,不盖被子不行,这也是为何她睡着后便往魏帝怀中靠的原因,周围有热源,她下意识便贴过去了。

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赵国人,赵国也不再是她的故土,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将被打上戾的印记。

这一夜好眠,到了天边隐隐有亮色,内殿外才传来寿力夫的声音,有动静的一瞬间,魏帝睁开双眼,目光清明,“什么时辰了?”

“回官家,五更天了,官家可要起身?”

魏帝嗯了一声,怀里的女郎动了动,也睁开一双惺忪睡眼:“……什么时辰了?”

竟是问了一模一样的话。

她还有些迷糊,并未睡醒,声音又柔又轻,魏帝一手揽着她,一手抚摸她的长发:“马上卯时,你继续睡,朕要起身。”

温离慢没想到他要起这样早,虽然她做了两年的赵国王后,却从不知道一位合格的君主是什么样子,赵帝贪图享乐,能接连数月不上朝,她揉揉眼睛,“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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