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阿德莱张了张嘴,他眼前晕眩了,被火光照亮的室友还平静地躺在那里,显得那么白皙柔弱,而且因为穿的衣服少,她起伏的胸口还依稀可见一道温柔的弧线——尽管她自己裹了好几层绷带。
阿德莱的呼吸乱得和跑了五万米似的,他原地蹲下抱头。
怎么会这样……威利他是个女的?!
所以从来不去公共浴池,也不在更衣室换衣服,更不和男生们一起打赤膊,都是因为……他一直同吃同住的好室友是个女孩……
冷风吹来,带来一声萧瑟的寒鸦啼鸣,好像也在嘲笑本人的迟钝。
不管怎么样,阿德莱不能再继续扒她衣服了。
他盘腿坐在草地上薅头发。
前不久这位情窦初开的校草差点以为自己gay了,一番心理斗争下好不容易接受内心,决定追求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又瞬间变成了女人。
阿德莱缓缓呼气,然后猛地给了自己一拳。其实老实说,他心里还有点小开心的。
“还好,威利还是威利。”
他在做心理斗争的时候,身后的蔚梨快冻死了。
湿透的衣服不断带走她的体温,学生们外头的作训服是防水的布料,可她贴身的衣服和裹胸全都吸饱了水,在这个气温如果不是因为不远处还有团火,她已经结冰了。
蔚梨还在昏迷,但出于生的渴望,她在无意识下出声了。
“好冷……”
阿德莱回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开始发烧了,既然衣服不能脱,那就只能帮她烘干了。
他低低道“现在是权宜之计,你要怪的话,好起来以后我随便让你揍。”
想要烘干衣服,当然不可能就那么把人丢到火堆里去,阿德莱靠着石头坐在地上,左手扶起蔚梨的上半身拉进自己怀里,他把她双腿曲起来,几乎像抱着孩子一样圈着她。
这个宇宙的异能也被称作大自然母亲的赐予,异能者因为这份特殊的力量,不仅可以增强体质还能延长寿命。不同的系别有不同的效力,就火系异能者来说奔放、炽烈、热情,当生命走到终点的一刻,他们的光和热才会消弭。
因此阿德莱别无选择,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替蔚梨取暖。
她现在几乎没有意识,身体在极寒的河水中给冻僵了,加上各种硬物的撞击,还受了不少内伤外伤。
乍一碰到阿德莱温热的身躯,就像寒冬腊月的天里揣一只暖炉子,大风纷飞的天气吃一碗热饺子,叫人根本不能放手!
因此得到了温暖的蔚梨,恨不得把双手双脚都紧贴他的皮肤,如果可以,还想钻到衣服里去。
阿德莱可没料到这些,还是个黄花大男孩的他只觉得害羞又尴尬“喂……”
他的外衣已经披在她肩上了,自己上半身是什么也没穿。因此那双冰冷的手的触感就格外清晰,阿德莱眉心一跳,他双臂肌肉猛地膨胀,狠狠抓住她手腕,“你别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察觉到什么,蔚梨竟然真的老老实实睡着,不再乱动了。
阿德莱急促地喘息,半晌才又给了自己一拳,抿着嘴继续充当人形暖炉……
他注视着前方摇曳的火光,偷偷把头低下一些,下巴就能蹭到蔚梨毛毛的发梢。
这是和他完全不同的身体,是柔软的、脆弱的,原来室友本身是这样的吗?
蔚梨昏迷的时候,梦到了自己以前的日子。
穿越后时隔两个月,这还是她头一次重回21世纪,重回那个看似平凡却又艰难的生活。
她自小在儿童福利院长大,一直到14岁时因为无人领养,被送至社会福利院。从那时候开始,蔚梨就知道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依靠自己。所以在她18岁成年之后,很快就适应了社会,可以自己租一处阁楼独自生活了。
光鲜亮丽的城市不全是霓虹车马的风景,普通人的日常也不是星巴克和马卡龙。蔚梨一直努力活着,她会自己做饭,她会缝补衣物,会修理水管和灯泡,攒起来的水瓶子知道拿去卖钱。
她的一居室简陋贫瘠,又井井有条。因为阁楼里没有空调,在炎热的夏天室内就和桑拿房一样,那个时候她就捏着根冰棍,坐在窗户前晒日光浴,晒得浑身热汗不停淌。
但比起炎热她更怕寒冷,冬天的时候没有暖气,屋里还是真的难熬。
漆黑的街道看不见一个人,天上飘下的鹅毛大雪覆盖阁楼的屋顶,像一床被子,但这被子却没有一点温度。
蔚梨裹着她最厚的衣服,一遍一遍加热暖水袋。
连呼出的气体都会变成白雾,她摸着自己手上的冻疮“好冷……”
好冷,真的好冷啊。
半工半读、贫穷节俭的日子,也许会把一个干净如白纸的孩子逼疯,或者养成自暴自弃的性子、最后误入歧途。
可蔚梨没有,她仍然记得小的时候,福利院的阿姨递给她的,外界志愿者带来的慰问品。
——只是一个烤山芋而已。
但是又甜又香,在寒冬腊月的日子,她捧着都觉得烫手,那股热流一直暖到心窝里了。
真温暖啊。
就是在这样幸福的氛围里,梦境走到了头。
蔚梨睁开眼的时候,恍惚了一阵,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这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外星宇宙,和一帮能喷火吐水的‘金刚狼’进行野外对战。
她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阿德莱的外套,里头的衣服已经全干了,鼻尖弥漫着他身上的气味。
而不远处燃烧着一团篝火,火光源源不断的带来暖意。蔚梨长长伸了个懒腰,享受清新的空气,原来是得救了呀。
“你……还好吗?”
一道脚步声自不远处走来,阿德莱上身只穿着件黑色背心,他两只手各拿着根树枝,上头串着一只处理干净的野兔。
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阿德莱脚步一顿,有些许的别扭。
蔚梨倒是没发觉是室友的变化,她摸了摸额头的伤口,已经止血了“谢谢你救了我,应该没有大碍。”
“华山、马科,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阿德莱咳嗽一声,把野兔串插在火边烤制“他们都已经被猎鹰救援机甲带走了,我已经联络过老师,现在红队没出局的只剩下我们两个。”
蔚梨一愣。
“低洼地已经被洪水和泥石流吞没,有些地方还有山体滑坡,加上野生动物群的暴走,龙岭林区现在很危险。”阿德莱转头看她,“要弃权吗?蓝队还有三人,并且全副武装,如果我们苟到明早,也是输的。”
向教师求救就代表弃权,然而就这么生存下去也没有意义。
蔚梨缓缓道“当然——不。”
阿德莱笑了,他拨弄了下火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蔚梨站起来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脚腕,时间可不等人,况且赛区那么广阔“那我们马上行动!”
阿德莱拦住她“半小时后我们再出发,你先休息一会。”
他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回头道“我就去附近转一圈,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喊我。”
他的神情像是在期待她说什么,但蔚梨不明白,她正奇怪今天舍友怎么如此绅士,遂只是点了点头。
离开了篝火区域,阿德莱先是消灭了刚才自己捕猎的痕迹,处理干净兔子毛和残渣,以防招来猛兽尾随。
从林区的泥地和小动物们的动静来说,可以确定蓝方那三名仅存的对手不在他们附近。
这是幸事,也是困难。
阿德莱烦躁地一脚将溪水边的小石块踢飞,发出“扑通——”一声。
原本威利没醒,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现在她醒了,他觉得这简直太他大爷的难了!
那些影帝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想了想,阿德莱点开自己的智能手环,看了眼账户的星币余额,一二三四五六。
嗯……足够了。
威利那身衣服还是他上次送的,作训服也是学校统一下发的流水线制式,保暖防寒防水成绩都平平无奇。许多家里稍微有点条件的学生都会自己贴钱购置更好的装备,那些权贵子弟就更别提了,阿德莱一向是穿的行军款定制。
一想到室友还穿着自己的旧衣服,阿德莱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可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