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过床头手帕咳了咳:“我觉得她已经长大了不少,也理智了不少,以后应该不至于会招黑无数。”
“是吗?你这一周躺床上修养没看热搜新闻吧。”
周清韵扬了下眉,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赫然是最近的微博热搜页面。
#白姝同时与顾席和他经纪人暧昧不清#
*
苏翎推开自己的民居房门,正面着她的是一张简凳。
只见上面坐着个年轻男孩,耷拉着脑袋,鸦青色的头发末端微微打卷,侧面的五官虽然精致但还稍稍带稚,看着绵软听话。
但他的十指垮垮交叉在膝头,两条随意放置在地上的腿伴着灯光下的黑影显得无比纤长,绯红的唇瓣微抿着,又显得清冷遗世。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歉疚笑笑。
男孩这才有了些反应,淡淡瞥她一眼,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但最后还是启了唇,声音凝了夜半露珠,“久等不是问题,但问题是,三更半夜你的保镖架了我过来,这完全违背了我的个人意愿,我可以告你。”
苏翎反手将门关上,越过他往镶嵌在墙壁外侧的长桌走去,拉开下面的抽屉,“这点是我做的不对,所以我打算泡一壶普洱茶给你赔礼道歉。”
一般人,在听到如此咖位的人说出赔礼道歉的话,肯定会受宠若惊,更别说还存着怒气了。
但他的眉心只是拢着:“我不爱喝茶。”
“可是据我所知,你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有喝茉莉花茶的习惯。难不成,你还挑茶吗?不过再挑,遇到我这上好的普洱茶,你也一定不会不满意的。”
苏翎说着将过滤了好几道的茶给端出来,递到了他的面前,带些期翼,“有市无茶,你真的该试试,至少喝过我这茶的,还没有一个人说不好的。”
“我说了我不爱喝茶,茉莉花茶也只是我哥哥爱喝罢了,我听话而已。”
他没有伸手,就让她僵僵地站着。
只在提到哥哥的时候,神态微微泛软。
她微晃了下身子,指端被热茶给烫了一下,下意识松开。
“啪——”热气滚开了一室夜冷。
“那我还能怎么赔礼道歉呢,”她叹口气,忽略掉这一地碎片,坐到了他的对面,“也许你会喜欢一款定制的纯手工吉他。”
“我哥哥喜欢我多学些兴趣,但这未必就是我的兴趣。”
他没正眼瞧她,只是视线飘散在这一团热雾里,瘫着小脸。
苏翎终于扶额:“阮渊啊阮渊,你可真是让我觉得调查你的资料没有一点意义。”
他唇角微微牵起,有些嘲弄味道,“难为您调查我这么个才出道不久的新人了。”
“这跟你出道多久没有关系,”她放下手,神情多了几分凝重,“我有个表侄子,和你同龄同名,在五岁的时候跟家人走掉了,至今都还没有找到。”
阮渊抬眼弓眉:“你不会还想说,我和你表侄子生的模样也很像吧。”
“……是有些像,”苏翎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慢慢转动,“虽然你的资料显示,你就是C城本地人,和时轶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亲兄弟,但我很不解的是,你为何会姓阮,你明明没有爸爸。”
他眼底渐渐浮出戏谑的笑意:“我没有爸爸,可是不代表我妈妈没有男人。”
经由他手紧急动过的资料,很难让人再找到任何纰漏。
他就知道,这女人会注意到自己。
“……”她一时无言。
但又不甘心:“你真的——”
“只是一个失踪了多年的表侄子而已,您又何必如此上心,”阮渊站起来,“如果没别的事了,那我就走了,虽然我留了字条给我经纪人,但也难保他不会担心我。”
“既然来了,那就再多聊聊吧,我瞧着你觉得亲近。”她也起身,挡掉了他的去路。
他自发绕道:“我年纪轻,和您没什么可以聊的。”
“一定是有的,你不用紧张——”
两人牵扯间,外面忽然遥遥传来了异动。
阮渊瞳仁猛地一缩:他似乎从风声里听到了时轶二字。
第271章 小渊,你不疼吗?
这下不加犹豫,他出手将苏翎推开就要奔向门口。
苏翎的高跟鞋一崴差点踉跄到地上,与此同时心尖重重一跳。
忽然意识到如果这个疑问今晚不解决,那今后的自己定都会坐立难安。
这根名叫阮渊的刺,势必会深深扎在她心里直到发炎溃烂。
于是立即转身抓住了他的肩膀想要拖住他,不想指尖一个用力就将他穿着的薄卫衣给拉斜了下来。
阮渊骤然回头,盯向了自己那露出的圆白肩头,目光是说不出来的阴翳。
两秒后,他冷声道:“……苏老师,您这是何意?”
苏翎却只是望着他这肩头出神,饱满的红唇微微启着,眼里的惊讶如满杯的茶水,略微抖抖就能洒出来,声线打起颤,“你……你这疤印是哪来的?”
他视线微微下移,停留在了她口中说的那浅棕色的疤印上。
不过这疤印并不是完整的一大块,而是小小一块碎碎皲裂开,像是种被什么有尺距的东西给咬破过然后留下的印记。
阮渊又缄默了几秒,倏然一笑,小小的梨涡浮现在面颊两侧,软软甜甜,但那双微弯的眸子却漆黑如同黑洞,一丝光芒都无法从里面逃脱出来。
苏翎见此,心顿时一慌,抓着他肩头的手指尽数松开。
梨涡……他也有梨涡……
“记忆太久远了,我不记得了。”阮渊黑洞般的眼睛在望向她时似乎也能放慢时间,每个字都让她感到折磨。
她被他盯得步步后退,细细的高跟不小心陷入了一条木板缝里。
噗咚一声,毫无明星形象地,她就摔在了地上。
目光怔然,连裙摆都忘了要收收,两条白皙的腿就这么曲着贴上了冰冷的木地板。
回忆里,那个小小的才三岁的孩子。
在自己因为被他生父抛弃而发疯般地咬上了他瘦弱的肩头时,闷哼一声,却始终没哭没叫。
直到她吃到了铁锈味,茫然松开牙齿,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儿子的肩头给咬出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指尖颤颤,轻轻碰了上去,“小渊,你不疼吗?”
他却只是将眼底的泪花生生憋回去,朝她露出甜甜的梨涡笑,“只要妈妈不难受了就好。”
只要……妈妈不难受了就好……
那一刻,她直接崩溃嚎啕大哭。
牢牢将他拥在怀里承诺道:“妈妈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你,没有爸爸也没有关系。”
“好,没有爸爸也没有关系,等小渊长大了,一定会成为妈妈最强大的依靠!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他伸出小小的手替她擦去眼泪,始终乖乖得笑着,像个从天上不小心掉下来的小天使。
寒露般的冰凉侵入腿上的皮肤,苏翎猛地一抖,摸上了自己的脸。
被儿子擦去眼泪的触感似乎还在……
但眼前这个高高的男孩子,却只是用着睥睨蝼蚁的彻冷目光扫视自己……
下一刻,阮渊将自己的薄卫衣拉回原位。
然后飞快奔向门口,猛地打开了房门。
然远处,只剩下了蛐蛐在榕树下断断续续地叫着。
刚才的异动声早已消失在了晚风中。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视线也依旧锁定在了一个方向,脚步随着心往前移动。
但恰在这时,一个保镖冒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阮渊先生,我家夫人还没允许你离开。”
阮渊一时没有答话,只是还紧紧地望着前方。
那保镖皱眉,不由也顺着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于是硬了声,“阮渊先生,还请你配合。”
阮渊忽然收回视线,朝他看去。
保镖无端打了个冷颤。
眼前的男孩明明长得还那么青涩,但偏生高了自己半个头,投下来的目光还如此具有侵略性。
只让他想到了一句话:后生可畏。
“刚才外面是否有异样?”苏翎披了件小外套出来,脸色很差。
“报夫人,没有。”但在这两个词中间,这保镖隔了很短暂的半秒。
苏翎心领神会,便点点头:“茶喝完了,你送他下山吧。”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走。”阮渊直接拒绝,头也不回就抄小路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