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医生都这样说了,傅以周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最近的饮食和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
医生点头:“清淡些,小补最好,俗话说什么补什么,熬点骨头汤之类的东西也是有用的。”
话说完,面前的老医生多打量了他几眼,又像是记得不太清楚不敢确定般,最后又将视线重新落在林郁时的病历上。
傅以周被这么看着,自然发觉了不对劲。
“怎么了?”
老医生由着声音又看向他:“你是不是那年也在咱们这儿做过手术。”
“您老好记性。”傅以周怔忡,没料到他还记得,“我那年右腿受伤,是在这个医院做过手术。”
老医生这下就确定了,还点头附和:“我记得你还做过一个视网膜手术,对吧?”
傅以周笑意愈深:“是。”
“我就说,看着你面熟,那年专家会诊我还去看过你的病例。”老医生端起茶水杯喝了口,随后又如同感慨般的随口道:“说起来你跟林家这小丫头可真巧啊,那年她下午送来医院,你当天晚上就过来了,还都是腿出了问题,我那会儿还以为你俩是一起出的事。”
老医生话说得清楚,吐字清晰。
可傅以周却越听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脑子里面飞快闪过什么,他拧了下眉:“林郁时是跟我一天进的医院?”
闻言,老医生还特意低头看了眼文件,这才笃定点头:“对啊。”
“七月九号,我记得特别清楚。”
“那天是我儿子的生日,一下送来你们两个,我当时晚上都回去迟了。”
傅以周耳朵里面嗡嗡作响,他点点头,又坐了会儿才告辞。
上了车,傅以周靠在靠背上,仰着头活动了几下脖子,翻出手机给周瑶发了个消息。
秘书看他一眼:“傅总,回家还是回老宅?”
“老宅吧。”傅以周闭了闭眼睛。
前几天周青给他打电话,说傅胥这几天身体不是太好,总是时不时心脏疼。其实从很久之前傅以周就很清楚傅胥对他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以至于这次看着林家人对林郁时,心里也不过有点闷,说难过那是不可能的。
做父亲的可以不管儿子。
但傅胥哪里不适,他没有办法不回去看看他。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傅以周闭眼小憩时,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刚才那医生说的话,有好多蛛丝马迹的细节隐隐都在往他脑子里窜。
只是可惜傅以周这会儿极困,那些就好像风一样缥缈的抓不住。
半个小时后,到了老宅。
傅以周在车上眯了会儿,眼下脑子胀疼。
跟秘书交代了几句,他最近也挺辛苦,傅以周让他回去休息。
进了门,客厅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傅以周换了鞋走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喝着。
忽然楼上传来响动,他下意识抬眼看过去,不知是哪间屋子里猛地发出好大的动静,紧接着男女的争执声越来越大。
傅以周抿了下唇,难道是傅胥和周青吗?
可这两个在他的认知里面,是从来没有起过冲突的。
周青永远温柔与世无争,傅胥对她也向来都是有求必应,这会儿想起来,这个有求必应里居然好像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愧疚。
思及此,傅以周打消了念头。
他能有什么愧疚的。
当年出车祸,傅胥都没有要查明清楚,怎么可能会有愧疚。
傅以周又喝了几口水,上楼准备进卧室休息。
走到书房门口,他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周青歇斯底里的声音:“……傅胥你简直混蛋,当年的事情你不闻不问,现在别人的孩子出了事情你倒跑的比谁都快,你到底有没有心。”
闻言,傅以周微微挑眉。
他的确是没料到周青居然也会动这么大的怒火。
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神色淡淡。
屋子里的争执好似已经进入了尾声,他还没听到什么,至少压根不清楚周青嘴里出了事的“别人的孩子”是谁,书房的门就被猝不及防的打开。
周青红着眼睛模样狼狈,看见傅以周时却又瞪大眼睛,神色微微僵硬道:“阿周……”
“妈。”
听见动静傅胥也跟了出来:“回来了。”
傅以周颔首:“嗯,刚回来。”
“你没受什么伤吧?”傅胥看着他缓和了声音。
傅以周挑高了唇角轻笑,到嘴的那句“我能受什么伤”出口也变了:“还有什么伤是我没受过的。”
这话一出,对面两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尤其是周青,红透的眼底涌起泪意,难以忍耐的捂住脸离开。
傅以周的眼顺着她的背影离去,最后又看向傅胥,这才挑挑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跟你妈发生了点矛盾,我去看看,你赶紧去休息吧。”傅胥叮咛两句,而后抬步追了上去。
傅以周站在寂静的走廊里,嘴角轻抿。
-
这一觉睡了四个小时。
下午三点,傅以周被一通电话吵醒。
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接通电话:“什么事?”
“小傅总,出事儿了。”秘书的声音紧巴巴的。
傅以周听见声音瞬间坐起身:“说。”
电话那边很安静,像是特意找了个地方背过别人,秘书压低声音:“傅总在海城的工程上个星期刚开工,然后走失了一名工人,今早在那工程新建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尸体。”
“他手上捏着一封遗书,直言是傅氏逼他走到这步的。”
傅以周忽然深吸了口气。
这正值年初,出了事情发酵的极快,眼下还没有消息就必定是被压了下来。
他赶紧弯腰穿上鞋:“家属呢?”
“那人的妻子和父母都在闹事儿,刚才傅董的秘书亲自将人请了进去。”
傅以周按了按眉心,低低骂了一声。
起身穿衣服时,傅以周莫名想到在书房外听见周青说的那句话。
别人的孩子出事。
难不成这说的是傅以臣。
拧拧眉,挥散开思绪又给秘书拨了个电话说:“出差之前我让跟进我二叔那事情的,怎么样了?”
“还没有结果,二房向来隐蔽,好多事情都没有出面。”秘书说话语速极快。
傅以周嗯了声,撂断电话。
穿衣服时不小心碰上肩膀的伤口,他疼得僵了僵,偏头看去,白衬衣上已经隐隐又露出了点血迹。
得了,陪林郁时好好养病的承诺算是倒了。
与此同时,病房里。
林冬镕坐在一边给林郁时削苹果,两父女关系虽然亲近,但林冬镕工作很忙,上次被他这样专心地陪着,还是林郁时腿伤那会儿。
看着林冬镕将苹果皮几乎不断的削下来,林郁时说:“比哥哥削的好多了。”
沙发上,正在玩游戏的林郁扬没好气的看她:“我真服了,爸伺候你你怎么不说要吃个小白兔小蝴蝶的,看爸不打烂你的屁股。”
“说什么呢。”林郁时接过林冬镕递来的苹果,道谢后才看向他:“我可是爸爸的小棉袄,不像你,从小到大,说句好听的话就跟便秘拉屎一样,逼都逼不出来。”
“?”林郁扬一脸复杂:“你还有这癖好。”
林郁时咬着苹果反驳:“我这就是打个比方,你懂什么叫夸张手法吗。”
“什么夸张手法,我看夸父逐日都没你这么优秀。”
“林郁……”
林冬镕听的哭笑不得:“好了!”
“吵什么呢,从小吵到大。”
林郁时轻哼一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动,她拿过来看是傅以周,笑着接通:“喂。”
“还没吃呢,我爸刚给我削了苹果。”
“你现在就要去公司啦,不再休息休息。”
正说着话,她就听见另一道铃声响起,林冬镕握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林郁时收回视线说:“公司是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几秒,而后安抚道:“具体我晚上跟你讲。公司堆了好些事情没处理,我去弄完就过来,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过来。”
林郁时思考片刻说:“好想吃冰棍啊。”
“这个不行。”
“那你还问我?”
“……”
又皮了几句林郁时才挂断电话,正好林冬镕也走了进来。
两人视线交汇,她心有所感的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