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扬摆了摆手:“我找个说个事儿。”
傅以周总感觉自己这大舅子对他好像有点似有若无的推拒感,但也没多想,转身走到浴室门口说:“你哥在外面找你, 说有事。”
“什么事儿啊?”林郁时洗干净手,探出脑袋望着林郁扬笑的不怀好意。
她走出去顺势拉上门锁,挽住林郁扬的胳膊问:“想我了吗?”
“我想鬼。”林郁扬没好气的怼她, 视线在她脸上扫量一圈,拽着她走进对面卧室,边走边问:“你那老对象对你咋样,好不好?”
林郁时皱皱鼻子没忍住笑出声:“什么老对象呀,人家就比我大几个月好不好,你这话说的。”
“哦,是吗?”林郁扬把她按在沙发上,随手扯来椅子坐下,“没看出来。”
这欠揍的话刚说出来,兄妹两个对视一眼纷纷笑出声。
林郁扬身子前倾,双手交握抵在膝盖上:“我听说傅以周他爸把海城那个项目给傅以臣了?”
“给了呗,还说做成了有百分之二的股份呢。”
“他这牵制两人也太明显了,你刚嫁进去就弄这么一出,这不就是故意给外面看的吗。”林郁扬声音压得很低,而后又说:“不过你跟傅以周也别急,他爸正当壮年,再怎么争也还是跟二房的争夺,不管怎么说权利现在也还落不到傅以臣手上。”
林郁时从他桌子上摸来水晶球,晃了晃,看着里头随之飞起来的小雪花亮片,毫不在意的说:“这些我都懂,傅以周也明白,你放心吧。”
“嗯,你们心里清楚就行。”
看着她各种摆弄那水晶球,林郁扬忍无可忍的伸手夺过来:“别给我弄坏了。”
林郁时察觉到什么,凑近问:“你什么时候爱这东西了,谁送的啊?”
“你嫂子。”林郁扬重新放回去,面色平静的看不出情绪。
林郁时眨眨眼睛,想起传闻:“褚橙?”
林郁扬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把:“叫什么名字呢,没大没小的,以后记得叫嫂子。”
“……又还没结婚。”林郁时憋屈不已。
林郁扬往后靠:“快了。”
说完这话,他又欠打的扯起嘴角笑:“所以林郁时,以后别跟我吐槽什么单身狗,哥哥我也是有对象的人了,懂吗?”
林郁时:“……”
-
傅以周站在门内,听见林郁时跟林郁扬逐渐远去的对话声,没忍住笑了笑。
折回床边坐着玩了会儿手机,直到低电量提醒,他才找了根线插上手机。
弯腰站在床前,不经意抬头时,视线扫过另一道墙上紧闭的窗帘。
“这个怎么不拉开。”傅以周低声喃喃,直起身自顾自的走过去,抬手扯住一角往旁边扯。
许多年都未曾被拉开的这扇窗,终于在今天被傅以周拉了开来。
窗帘上别着的小蝴蝶落地,看着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白色门,傅以周挑了挑眉,俯身将蝴蝶捡起捏在手心,下意识伸手碰了碰门。
也不知是他用的力气太大,还是那扇门本就不禁推。
哐当一声,那门直接顺着力道往里滑了去。
而傅以周再抬头,隔间里面的东西就这么全都映入眼帘。
少女的舞鞋、粉色的芭蕾舞裙、各种奖杯与怀中捧着奖杯的少女照片。
傅以周慢慢直起身,步子轻缓地走了进去。
他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那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上面都写满了林郁时的过去。
拿起距离他最近的那张相框,照片内,少女样貌绮丽,眉眼弯弯看着镜头,身上穿着白色舞裙,怀中捧着中国区芭蕾舞冠军奖杯。而他根据那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推算,那个时候的林郁时,年仅十二岁。
傅以周挑了下眉,他的确是想不到,他的这位小妻子居然还有过这样荣耀的过去。
将照片放回去,傅以周看见了手边碎了的奖杯。
杯身是用水晶玻璃雕刻成的芭蕾舞者,一只脚点地,另一只腿抬起,好似一只蝴蝶般在空中翩翩起舞。只可惜断成两截,断裂的地方正好是舞者点地的那只腿。
傅以周的指腹轻轻摩擦着那杯身,视线再度看向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无一例外,获奖的时间都截止到这中国区冠军这一刻。
这之后,再也找不到任何芭蕾舞的东西。
这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在提醒他有关于林郁时的一个秘密,可是傅以周左思右想,能察觉到其中的诡异之处,却仍是想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对劲。
被封尘的东西明晃晃的搁在眼前,傅以周眉心跳了跳。
下一秒他听见门被人打开,心有所感的回头,正好看见林郁时僵硬住的神情。
放下奖杯,他提步退出来下意识放缓声音:“这扇门被我不小心推开了,你在生气吗?”
林郁时的眼在被他放下的奖杯上顿了顿,而后移开,神色无常的笑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看了就看了呗,我生什么气。”
说着,她走到窗户边的沙发前坐下提起别的话题:“我哥居然要结婚了。”
傅以周心里仍旧想着刚才的事,对她这话也没多在意,随意接了句:“跟谁?”
“褚橙。”林郁时没看出他的异常,低声说:“也是奇怪,我哥那样的人居然还会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以前小的时候还跟我打赌,他长大一定要娶他最心爱的姑娘,现在也是挺惨,心爱的姑娘没有,还马上要结婚……”
傅以周缓缓抬头,莫名问她:“你怎么对你哥哥的事情这么上心了,你这会儿是在紧张什么?”
被戳中心事的林郁时瞬间抬起头,瞪他一眼:“我哪紧张了。”
傅以周正想开口说话,林郁时将抱枕朝他扔去:“你还睡不睡午觉了,赶紧睡。”
她不欲再听傅以周的话,直接起身进了浴室。
盯着她的背影,傅以周心思缥缈。
单手垫着后脑勺躺下,左思右想仍是觉得奇怪,抿了下唇,缓缓闭上眼。
-
浴室里面。
林郁时双手撑着洗漱台有些发抖,她紧紧攥住手指,牙关紧锁。
先前秦月问她的时候,林郁时心里还有一丝侥幸,或许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来都很少会再记起当年发生的事情,就算是想起,也都是美好的。
应该是过去了。
可是刚刚,傅以周无意间推开的那扇门。
林郁时直直望进去的那一瞬间,她内心之中所有的缺陷与黑暗,好似全部都被暴露了出来。就好像是来自地狱宛若藤蔓的爪牙,顺着裤腿边上移抓住她的手腕,缠上她的脖子。
她以为傅以周是她的灵丹妙药,可时至今日,林郁时才回过神,他不是。
心魔始终都在,每次发作都像死过一次。
叫她痛不欲生。
恍然抬头,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林郁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很多年前,那间屋子里的阴暗画面。
刺骨潮湿的空气、肮脏男人的猩红眼眸、白炽灯光下闪着冰冷光亮的刀刃、以及角落里穿着单薄满眼惊恐的漂亮少女。
男人用拇指抵着刀刃,轻轻笑着说:“小姑娘,我听说你要参加国际比赛了啊。”
“长得这么漂亮,视频里的舞也跳的很好看呢。”
“叔叔之前也有个女儿,要是她还在,长大以后也应该跟你一样漂亮。”
少女被胶带封住嘴巴,只能呜呜咽咽低低出声。
男人恍若未闻,缓慢凑近她,手术刀摩擦着她的脚踝,一点一点往上挪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声说:“这么好看的一双脚,穿着舞鞋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你说叔叔应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切开这儿?”刀尖覆上她的踝骨。
“割掉这儿?”刀尖滑动至她的脚趾。
男人像是反应过来,收回手摇摇头说:“不行,那便是这儿吧。”
他的手落下,寒意刺骨,林郁时听见他说:“可能会有点疼,小姑娘,不要喊出声哦。”
这样的折磨令她早已不知恐惧是什么,皮开肉绽的疼痛让林郁时昏了又醒醒了又昏。而目光所及之处,是她无法痛到麻木的伤口与遍地的鲜血。
她亲眼看见那个男人给她做了开刀手术,若不在这样的场合下,林郁时甚至要惊叹一声专业。
可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