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最起码的,真心实意冲着誓约一生相守的伴侣去的情缘
——才能有的待遇?
但不管怎么说,安史叛军已经证明了向晓久莫名直觉的准确性。
于是虽说牵手不过小事,向晓久也坚持了十好几年。
连小时候,曹将军难得抽空带他去集市,他都没牵住她的手呢!
——虽然那时候其实很想牵。
——然而曹将军始终拒接做他情缘,
——向晓久也是很有骨气的,才不肯趁着曹将军不知道他心里坚持的机会,牵上去玩自欺欺人呢!
于是一直等啊等。
等到终于遇上这么一个人。
等到终于牵起这么一双手。
向晓久侧头看向宫九,
除了眼睛格外亮一点,
笑容仿佛与之前一般无二。
宫九却能感觉到,那握住自己手的手,微微汗湿了。
宫九不太明白向晓久对于牵手的坚持,
但这显然并不妨碍他察觉到向晓久的紧张。
可是为什么呢?
向晓久为什么紧张?
宫九不动声色,
其实却把周围都留意了一遍。
连两里地外,飞蛾撞上蜘蛛网的动静,宫九都一清二楚。
却完全没发觉有什么需要向晓久紧张的存在。
向晓久缓了缓神,稍微放松了一下牵着宫九的那只手。
不是松开,只是用更让人舒适的力道,把人牵得更紧了一些。
也看清了宫九的戒备与疑惑。
向晓久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天真无辜又纯洁的笑:
“没什么,只是这地方,和我记忆中的七秀坊实在有些像,不小心想起猫抓板了。”
“七秀坊是公孙氏故居之名?那我回头叫皇帝另赐个牌匾来?”
第四十五章
别看皇帝最近给宫九连番搞事弄得头都大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亲爱的小堂弟”也一下子变成了“那个小混蛋”。
皇帝对小混蛋的小堂弟还是好得很。
不只催着把公孙氏故居赶着建出来,还赶着在建成之前叫人把御笔亲题的“公孙氏故居”送了来。
但小混蛋他不愧是小混蛋。
皇帝好歹一片心意, 他先在心里挑剔完那牌匾的字迹(诸如虚弱无力之类的),转头又琢磨着要人家重写一幅来。
好在向晓久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他这个想法:
“要真是那样, 我绝对连做梦都是猫抓板的噩梦了!”
宫九不太明白:
“猫抓板?故居要养猫吗?原来公孙氏喜欢猫?”
向晓久用力摇头:
“不不不, 我是说, 我会做一些, 诸如自己被七秀坊弟子挠成猫抓板的噩梦。”
向晓久为了掩饰自己不过是那么一个牵手、就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的羞涩初哥形象,也真是拼了。
都开始义无反顾地自爆他对七秀坊弟子的怂了。
更准确地说, 是不小心公孙氏故居住可能(至少短时间内很可能)叫进去一群被所谓女德洗了脑的女子之后, 基于心虚, 而产生的怂。
为了让自己别显得那么怂, 向晓久还把公孙氏传人、七秀坊弟子在安史之乱中的决然悍勇也说了。
对于具体事件没有描述得很详细,向晓久主要强调的是:
“你知道吗?女人横枪策马、征战沙场并不可怕, 毕竟大唐就是那么个地界儿。
打平阳公主那一辈起,大唐就没少了红妆偏还爱武装的巾帼, 平阳公主那更是将苇泽关都给更名成娘子关的猛人。”
中间还忍不住夹带一点私货:
“当然,我们家曹将军也是很厉害的。她没有平阳公主那样的身份,却也叫潼关周围百姓, 如今都习惯将潼关又称呼为‘雪阳关’了呢!”
宫九才想着琢磨一下雪阳关——
毕竟从未听说过。到底是时光终归泯灭了许多人事的无奈,还是他的书还读得不够多, 回头要不要找时间去翰林院窝俩月, 也顺便哄哄堂兄
——结果还不等宫九做出决定, 向晓久又把话题从私货那扯回来:
“红妆偏还爱武装不足为奇, 可你知道七秀坊的那群大小娘子们平时都是什么样的吗?”
对着大多数男人的时候,总是骄矜到近乎傲慢的。
偏偏每日里又都是绮罗锦绣极会享受的。
向晓久交手过的七秀弟子,老实说,那与其说是剑法还是跟倾向于剑舞。
总感觉七秀坊的弟子不只在台上表演的是剑舞,连和人交手的时候,也仿佛更注重美感而不是杀伤力。
完全比不上他们天策的杀伐果决、出手皆是雷霆。
向晓久曾经以为七秀坊都是一群娇生惯养的猫猫。
虽然品种略有差异,但不管是长毛猫短毛猫折耳猫又或者竖耳朵猫……
统统都是比十仔他“亲爹”养的那只猫都还要更加娇惯的那种。
直到大乱之时,他匆匆从潼关赶回长安,
明明遇着好几拨七秀弟子,却一个都没认出来、非要瞎眼鸡说破——
还被瞎眼鸡笑了一顿“去一趟潼关就把你吓傻了?连眼睛都不好使了”之类的
——才把七秀弟子辩出来。
之后,向晓久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神特么的娇生惯养小猫咪。
如果非得用猫科动物形容,这一群平日里那副无害模样,明明只是类似于雄狮在没外敌的时候,就更乐意等雌性师群捕猎供养,而自己只管晒太阳的慵懒啊!
太平盛世的七秀坊弟子雄狮王。
太平盛世里捧着金钱财货去七秀坊上供(看表演总要交门票,妄图吸猫更是要交足“学费”)的众多男人(和相对少一些的女人)们……
雌狮?
向晓久杀出尸山血海的时候没打哆嗦。
却在脑子里闪过那么两道等式的时候,控制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幸好如今重新回忆,总算憋住了。
不至于在新认定的情缘面前丢脸。
向晓久继续叭叭:
“七秀坊那群家伙在安史乱前乱中完全就是两张脸啊!
平时切磋,甚至我和瞎眼鸡摸进内坊偷调料的时候,都只是小猫挠痒痒似的剑法,对上叛军的时候,狮子王保卫王座的时候都未必有那么凶猛!”
其实吧,叛乱来得太忽然,七秀弟子随着坊主上了战场的时候,也不是每一个都来得及等到彻底完全把握住一般时候的剑舞、和国恨家仇之下的决然厮杀之间的变化。
总有那么一些个,一不小心在战场之上,还过分追逐美感而遭受重创的。
不过向晓久毕竟是从潼关中匆忙赶来,他抵达长安的时间竟是比西湖畔的诸位还要晚上那么两三天。
两三天的时间,似乎不算什么。
可对于七秀弟子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足够那些来不及改变自己剑法的弟子,要么直接重创而死,要么侥幸未死、却受足教训彻底蜕变。
向晓久只看到一群凶悍无比的狮子王。
只看到一群哪怕自己要死了,也至少要拉着一个叛军垫背的疯狮子。
看着七秀弟子怼叛军还是挺爽的。
虽说每天都能看到七秀弟子死去。
但那场战争之中,又有哪一天、哪一派是没有死人的?
如果真的非要找出那么一派来,那么也就只有后来退位成洛阳亲王的写作明哲保身、读作祸国殃民的那一派了吧。
反正七秀弟子,和其他不拘正邪各派弟子一般,都是死也死得叫仍活着的人们热血沸腾、无所畏惧的。
不过七秀弟子的殊死搏杀,总能叫向晓久更激动一点点。
毕竟原始印象差距比较大嘛。
……可当把自己放到七秀弟子的对立面……
正面Buff瞬间变成了几何倍数的负面Debuff有木有!
只是想起猫抓板,没彻底将眼前这和公孙氏故居掀翻,随便再另外找些地方安置落难女子孤儿之类的,已经是向晓久足够心志坚定、也足够冷静理智啦!
也是对自己嘴炮出大唐新秩序的那么一点点信心?
向晓久觉得自己真是棒棒的。
讲故事的能力也很棒呢!
明明是自爆另一桩糗事来掩盖自己初恋的羞涩,也因为讲得足够波澜壮阔,就不显得自己太怂太糗啦。
向晓久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一下宫九的面色。
很好很严肃。
完全就是听到安史乱世时候该有的模样。
都快和那些新进小天策听前辈们讲那过去的故事时差不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