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差点就要叫庞国舅真傻的可能性占了上风了。
偏偏他又复述了那么一通各位家长们的殷殷嘱咐来。
虽应了会配合包大人,偏偏又强调了包大人不能如郑、韩两位大人一般不说,还扯什么
“你说的那什么包大人要是真别像老郑老韩那样辜负了我……官家的信任,就是陈州赈灾有哪里不足,我肯定也喊上我爹一道帮他求情——
毕竟陈州眼下,又是大灾、又是大疫的,他敢接下任命就很有勇气啦!但凡还能尽心竭力了,就是有哪里实在没法子做周到了,也是人之常情”……
庞傻蛋倒是挺暗喜于自己的过耳不忘呢
(那话其实是他身边小厮劝他的话,眼下现学现卖拿来对包大人通情达理了),
却不想猫鼠两人一听,竟是有志一同地越发觉得这胖子一肚子心眼:
钦差还没来,就先威胁着人家要是不能体贴官家对他这个椒房贵戚的偏宠之意、为他将陈州事给遮掩过去,他就要联合他那个太师爹,把堂堂钦差也给打成郑、韩之流了。
白玉堂眼中杀气一闪,展昭微微摇头:
“我相信包大人自会秉公处理。”
双九对包拯什么的并没有多大兴趣,他能否秉公也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眼下最急的是:
“里头那一百多个,要是再不赶紧救醒,回头就该收获许多傻子和尸体了。”
庞傻蛋原还叨叨着,闻言猛地跳了起来,落地时一个踉跄也顾不得,只一个劲地惊慌:
“是了是了,仙火是假的,那接引仙童之前叫他们先入门通神的仙药自然也是假的……
可、可那该怎么办?大师……不,贼道和秃驴又都死了……”
说着,还胆大包天地给了白玉堂一个埋怨的小眼神。
白玉堂特别凶狠地瞪了回去:
“是我搞的鬼?是我拘的小娃子?是我由着那贼道和秃驴给娃娃们喂药的?”
庞傻蛋吞了吞口水:
“那、那……”
他猛地转向展昭:
“那什么包大人饺大人的,应该会带御医一道来吧?”
展昭不知怎的,神色竟有些恍惚,又似乎还有些自责,竟没怎么搭理庞傻蛋。
庞傻蛋也没等着谁回答,只低头喃喃着:
“一定会有御医一起来的。也许御医还能来得更快点。我姐夫和我爹知道了陈州闹瘟疫,不可能不赶紧催着御医过来的……”
向晓久叹了口气,他看了宫九一眼,宫九冲他微微颔首。
“不需要御医。也等不了御医。我们至少两天没吃饭了。”
宫九四下打量两眼,没找到笔墨也不在乎,直接从那贼道头上取下发簪,沾着地上的血水、就着秃驴的僧衣,不消片刻,就写下一张药方,
“捉几剂,用大锅煮了,闻了就能醒。就是那药歹毒了点,要想不留下后遗症,后续至少还要调理半年。”
说着,又写下两张药方,待到要写第四张时,两具尸体身上已经没什么干净布料,双九又不耐烦去剥死人的内衣,亏得庞傻蛋这会子福至心灵,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身上的锦袍给扯了下来,宫九又写了三张方子,又把什么时间、什么情况用哪张方子都给注明了,才冲庞傻蛋道:
“你负责到他们完全调理好身体,顺便给我和我家阿久精神损失费、医药费以及代为辩答费总共……”
向晓久立刻接了下去:
“也不全要你的金银,就给我们补一下户籍、寻一处宅子,再给上足够两个你吃用半年的银钱就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宫九算术渣, 列出了收费项目却算不清多少合适, 向晓久又拿不准当前物价几何, 干脆估摸着肯定足够他俩生活到打开荷包的程度要价也就罢了。
庞傻蛋又是个财主,更不在乎是哪儿的宅子、哪里的户籍, 只管继续他的小鸡、不,肥鸡啄米。
完全没想过为什么其他一百七十四人晕迷着,这俩倒醒着不说、还随手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方子。
可展昭和白玉堂不傻啊!
庞国舅不想,他们还能不想?
别说这俩小孩哪来开方子的本事、有这本事又为何落得如今这般皮包骨还差点被祭了天的凄惨模样,
连俩小孩到底是不是真小孩、会不会才是正经给庞国舅配戏的心腹、那僧道二人纯粹是顶锅的炮灰……
他俩都想过。
然而也就只是想想了。
那些孩子中的迷药确实诡异, 大夫请了, 江湖上应对迷药的偏方手段也试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娃娃们还是晕迷着。
亏得庞傻蛋离了僧道二人的大忽悠之后,不再迷信什么仙童归位之前顶好清一清肠胃的鬼话,
又有展昭确实查证之前所谓瘟疫不过是那贼道秃驴下毒再解的鬼把戏,庞国舅便解了封锁陈州的禁令,
如此,物资往来越发方便,也敢在外头招人进府帮佣了,
小崽子们别的不说,一天五六顿米油骨汤的, 总有人好生给喂进去。
这般又拖了两日, 得了信的公孙策总算跟着包拯快马加鞭赶到了。
这公孙策当年原也是应解进京的, 原也是才华横溢之辈, 虽时运不济、仕途坎坷,如今跟在包拯身边与他做了个师爷,因着志同道合,倒也不觉得委屈。
更巧的是,当年进京待考的时候,公孙策也曾在大相国寺中寄居待考,恰因缘际会得了了然大师的眼缘,很是和这位俨然当世药王菩萨的老和尚学了一手医术。
虽因着平日里极少与外人卖弄,没在江湖上传出什么神医名声,却着实是个寻常神医都比不得的。
展昭和包拯对他尤其有信心。
却也正是因着这份信心,在公孙策都没把握能在一俩月内配置出解药,又有八九分肯定宫九给的那些方子里头、即便未必奏效也不会更糟的时候,
展昭才能一狠心,先将白玉堂支出去就着那方子配了一小服药,又留心着他回来的动静,在人堪堪推门而进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将公孙策(从僧道尸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中)辨认出来的同款迷药往自己身上用了。
白玉堂:“……”
锦毛鼠有四个结拜兄长,虽只得长兄钻天鼠卢方家有贤妻,这闵氏却着实不凡,不仅能为卢方打理得陷空岛卢家庄好大基业,还随其父洛阳神医闵子千习得一手好医术,只不过因其太过贤惠稳重,并未在江湖中显现名声罢了。
这一回一百七十多个娃娃中的诡异迷药,
白玉堂因着陈州形势诡异,偏偏庞国舅又还不好干脆利落一剑诛杀,
包拯虽仿佛还不算辜负展昭推崇、是个难得不黑心的好官,偏偏又和公孙策一般是个文弱的,身边带着的护卫也都武艺稀松,
叫白玉堂一时倒不忍抛下展昭独一个支应——
只即便如此,白五爷也没忘了与他义兄嫂子传信,昨儿半夜也已得了回信,他那嫂嫂最迟明晚应能赶到,到时候与那医术竟也不凡的公孙先生共同研究,想来不拘制出解药、又或确认那不知真假的小崽子给出的方子合用与否,都应是不难的。
故而,白玉堂也不很着急着晕迷的娃娃们即便一天五六顿汤水灌着,也熬不了太久的事情,
也没想着展昭支他去抓药、竟是打着这般主意。
只恨他轻功再好,也赶不上展昭手上动作,一时间着实气得不轻。
闵氏来得倒比回信上预计的还早半天,来了看了那迷药、几个方子,与公孙先生几番探讨之后,至少对第一张方子的信任度,就从原本的八九分涨到九成九。
离十成十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距离,至少展昭这么个身强体壮的,试一试也必出不了大事。
也确实没出甚大事。
展昭熏了药,不多时就将转醒,这边白玉堂看他眼睫微颤,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手在墨汁里头蘸了两下,随手就往展昭脸上涂抹
闵氏一边记着展昭的脉象反应,一边还要说他两句,倒是公孙策很体谅白义士这些日子的辛劳,拦着和闵氏讨论起另外几张方子来,闵氏也就给茬了开去。
白玉堂就痛痛快快地赶在展昭睁开眼睛之前,给他画了一个好妆,总算是把这两日又不能扔下晕迷的展昭,又还要堤防庞国舅再使什么阴招毒计,连眼睛都不敢闭片刻的辛劳与憋屈都给散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