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刚刚进京,还没休整过来的时候, 居然就得皇帝当面, 郭秋锋来不及将唐铁萧移交到刑部衙门,却也很仔细地交代萧亮:
“萧兄不用管我,仔细提防要犯,莫要叫他趁乱伤了皇帝。”
——结果趁乱想要伤了、杀了皇帝的,却居然是他托付重任也托付重信的那把萧。
——萧亮!
郭秋锋难以置信、郭秋锋大惊失色、郭秋锋重伤之下依然迅速反应……
郭秋锋可不就又伤了、伤上加伤了么?
也真是倒霉。
双九也觉得倒霉透了。
不就是该理顺的都理顺了、该分下去的活也都分下去了——
可以说哪怕现在又莫名穿越次元壁,
只要向晓久来得及把赵佶摁死不叫他起幺蛾子,
傅宰辅和诸葛太傅就能联手将新政推行下去,不说十年八载之内统一两河流域, 至少靖康之耻不会发生了
——又可巧大宋第一女子学院准备妥当, 只等吉日开张, 双九不就出来看看这注定名垂千古的小学校,顺便逛逛京师嘛!
逛的时候遇上郭秋锋,铁手一眼把这同行认出来,双九也没什么微服私访故弄玄虚的臭毛病,
左右郭秋锋因公重伤、亲叔父更是因公殉职,
向晓久早打算要见他一回的,如今路边小店见了也是见嘛!
谁能想到这一见,还就见出事了呢?
萧亮的剑法最多是与冷血不相伯仲,虽然剑意各有不同,想要给向晓久造成什么伤害那都是不可能的。
别说向晓久,就是宫九那个至今人比黄花瘦的小身板,也能靠真气外放秒杀他的那种。
架不住郭秋锋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反应那么快。
——明明伤得最重的一条腿今儿从马车上下来都还使不上劲、伤得最重的那只手更是连筷子都还拿不起来,这会子居然也能动若脱兔。
更架不住从女子学院一路跟出来的傅晚晴,有一颗特别忠君爱国的心!
——虽说这姑娘的身手连三流都算不上,竟也能为了她心目中的明君拼出二流的反应和超一流的义无反顾。
更有另一把萧、“囚犯”唐铁萧也掺了一把,
虽说意外地竟不是与萧亮联手、反而为皇帝做一护卫……
这场面也有够乱了。
而铁手那家伙,
更是不知道是太不合格了还是太过合格。
明明追命一再和他渲染、宣传过皇帝陛下如今叫人畏怖的身手,连冷血都给他三师兄的夸张言辞做了背书,
眼下扑过去为皇帝挡剑的又是他心爱的未婚妻和极为意气相投的一位同行,
铁手竟都没有选择护住这两个在现场诸人之中真正算得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虽说他攻击萧亮也算是减轻了那两位的压力了吧。
却仍是让局面越发是一团儿乱麻了。
郭秋锋伤上加伤,更不巧沾了一点唐铁萧的毒药……
若非唐铁萧极爽快地给了解药,向晓久的荷包也确实是个百宝囊,他差不多就是一口废锅了。
傅晚晴都在脸颊上划了一道上,虽说只是浅浅泛出些许血珠的伤口吧,但好歹快要当新娘子的人,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也难怪傅宰辅政务忙碌如许,依然要每天挤出半个时辰教导女儿了。
对于双九来说,最烦的是,这么一通兵荒马乱的,他们都不好继续原先的京师半日游了。
亏得他们还特意计划好行程,唉!
向晓久对从事军、警职业的人有着天生的好感。
郭秋锋和傅晚晴又确实都是一片公心、一腔好意。
他除了放下游玩计划,将郭秋锋好生安顿了、又叫了御医来给他缝线上药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哦,还要将傅晚晴先送回家去。
傅姑娘倒是很愿意和未婚夫先将陛下与殿下护送回宫,奈何还有两把萧。
原是作为罪犯被押解进京、方才却忽然成了救驾人之一的唐铁萧;
和原本是护送朋友进京、顺便帮忙押解囚犯,方才却忽然成了谋逆刺客的萧亮。
按律都该押入大牢的,架不住唐铁萧看着宫九的目光着实诡异,萧亮又是半死不活的——
唐门确实不愧是唐门。
唐铁萧藏在身上的最后一点毒药着实非同一般。
虽说唐铁萧的攻击都是冲着萧亮去的,
架不住铁手和郭秋锋都深知“留活口才能深挖幕后黑手”的道理,
在看出向晓久游刃有余的那一瞬,这两位的精力虽仍大部分集中在护驾一事上,却也都很注意萧亮的小命。
郭秋锋尤其惦记萧亮之前救他两回、又一路护送他进京的情分。
哪怕如今看来,仿佛别有目的。
郭秋锋仍拼着左臂中萧亮一剑的代价,给铁手制造出重伤萧亮的空隙;
并且和铁手极其默契的,在将萧亮重创到握不住手中剑的同时,也分别挥开唐铁萧撒向萧亮的毒。
只是铁手的手确实不凡,并未中毒。
郭秋锋就惨了,他一时不慎沾上了一点,差点儿彻底把小命玩完不说,最重要的是,他用掉了唐铁萧身上原本只够一人份的解药之大半。
哪怕唐铁萧很配合他们留活口的目的,很爽快地将剩余的解药给了萧亮,很指点他们配合怎样的手法能更有效地延续萧亮的小命……
萧亮毕竟只分到那么一点点解药。
虽然他沾到的毒并不比郭秋锋多多少。
然而向晓久可不乐意把自己的好东西用在他身上。
是以:进京路上最健康也最具武力值的萧亮,转眼就成了最羸弱无力的一个。
但这显然并不妨碍他手中无剑、眼中却仍有剑。
剑意熊熊。
也杀意熊熊。
直要把向晓久焚个尸骨无存方才罢休一般地熊熊燃烧着。
偏偏又没多少恨意。
向晓久就想不明白了:
“你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要说赵佶该不该死,赵佶自然是该死的,
在宫九的故乡看宋史时,向晓久就可惜赵佶活得实在太长了点:
他要是死在靖康之前,不需要前太长时间,但凡能长三五年,换了赵桓又或赵构在位,局势都未必会那么遭‘’
哪怕死在靖康之后呢,但凡他能早死几年,叫赵构不用忧心岳元帅将这位父皇迎回之后会如何,宋人也未必没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就是向晓久版的赵佶,
因为良种尚未推广,水泥连在水利方面的好处也还没有显著显现,其他变革的好处更是难以察觉,
也就是贱籍后人准许科举仿佛是个看得见的仁政了,如今明显收益了的,也不过一个顾惜朝罢了——
这般情境下,有人想要谋王刺驾,倒也算不得稀罕。
只萧亮眼中,不说愤恨,连慷慨决然之色都不见几分,不像荆轲之辈,亦不似方腊之流,又着实不像是个受不了赵佶昏君冒死刺杀的模样。
向晓久是真想不明白。
也是因着这点儿不明白,才会允了郭秋锋所请,允这刺客自辩。
——然后就听了一个倍觉荒谬、至少向晓久觉得格外荒谬的故事。
——宫九随口就把那故事变成萧亮的“事故”了。
“你说你是因为我家阿久杀了赵燕侠,
而你却是受赵燕侠之父赵一之的接济,才能叫令堂度过饥贫,
因此答应赵一之为其子赵燕侠出手三次,若在三次之前赵燕侠死于他杀、必要为他报仇,故而前来刺杀?”
“赵一之是济南药材巨贾,有能耐济人饥贫确实不足为奇,只是……”
宫九悠悠然叹了口气,
“如今我也不和你说什么为了私仇谋杀皇帝是否合适、会否连累宗族师门的废话,
也懒得仔细分析赵一之救济你家的力度和你一步步展现的天赋之间是如何恰到好处的成正比,
毕竟当时解了令堂病厄之灾的药材,不只在当时于你来说十分难以获得,其中有几味对于赵家来说都不算寻常,更有一件是赵一之‘原待’留给儿孙传家的千年野参,可是吧……”
宫九又叹了口气,似乎真是可惜极了一般地,
“你却知不知道,当日令堂的病,原不只那么一张药方能治?
甚至那张药材贵重到叫你为之奔波、彻底对赵一之低头许诺的,其实并不是最适合令堂病症的一张?”
“虽说几乎都是价值不菲的补药,令堂用后见效也是极快的,可‘盛则泻之,虚则补之’也不是那么绝对的,能叫人耗损精气、折损寿命的,也不只有虎狼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