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给你们说,我前两天碰见我一老同学了。”
“嗯,怎么了?”
“怎么了,我们本来以为她已经死了。她是她爹捡回家的,她养母本来就没打算要这孩子的。她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啊,父亲开货车出了事死了,后来这女孩就不知去向了。”
“这么惨的吗?”
“是啊,我们那儿那时候被扔的孩子特多,全是女孩子。活下来的少,捡回去后被好好养大的也少……哎,苏遇你怎么不吃了?”
苏遇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好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苏遇晃晃手机,淡淡道:
“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是妈妈打来的。
妈妈告诉苏遇,不久前宁家打来了电话。
一小时前。
宁秋有些证件还在宁家里。她回了趟家拿好东西下楼时,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严肃地看她。
“宁秋,你……和苏遇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待宁秋讲什么,宁鹤鸣沉吟道:
“娱乐圈那点破事我也晓得的,这大概是炒作吧。你想借着苏遇炒作也行,但得苏遇同意才好……说吧,你是不是为了红去整苏遇,给她挖坑了?”
原来宁鹤鸣知道了网上的事。
宁秋挺直了背,尽量很冷静地道:“我没有,爸爸,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
宁鹤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摆摆手,拨通了电话:
“算了算了,那我替你给苏家道歉?”
苏遇的父亲接到电话时是懵逼的。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事,女儿红了后乱七八糟的事满天飞,只要没威胁到苏遇的人身安全,他是懒得搭理的。此刻听见宁鹤鸣很诚恳地说宁秋的不是,他哈哈笑道:
“年轻人闹着玩呢。再说了,一起长大的姑娘,合作一下能有什么。还有,难不成她俩还真会在一起?哈!”
宁鹤鸣打电话的时候,宁秋死死地注视着这个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
父亲生怕她做的事会影响到宁苏两家的情谊,他怕的只有这点而已。
出道后小红的时候,宁秋有过被全网黑的时候,还惹来了一批特别疯的人。
某次,见面会上一个粉丝送了宁秋一块儿点心,彼时还傻乎乎的宁秋心里特别开心,有了种自己是被人喜欢着的迷幻感。
晕晕乎乎的宁秋没舍得吃,拿着点心看了好久。也是这一看,她看出了不对劲。
点心里插着一根针。
这件事闹得很大,最后还上了纸媒,几乎到了天下人都知道的地步。事发后第二天,宁秋回到了宁家。
到家后宁秋才知道,母亲去疗养院小住了。她吃了一顿饭后就离开。席间,宁鹤鸣和他的儿子们说说笑笑,没有任何一个人和宁秋说什么。
今日宁鹤鸣关心起她来,是因为怕她做出对宁家苏家不利的事,仅此而已。
“爸爸,确认没有什么事了,对吗?”
“嗯。”
宁秋转过身去,又听到宁鹤鸣在她背后叮嘱道:
“你和苏遇根本不是一路人,没事少去讨别人嫌。好了,你走吧。”
“再见,爸爸。”
从客厅到门口的这一段路,宁秋感觉自己每一步踩在棉花上,一点实感都没有。
等到了门外,宁秋刚一出去,一只手拉住了她。
晚上。十点。
苏遇知道了那通电话的内容以后,先给三姨打电话,得知宁秋已经走后,她给宁秋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
这下苏遇有些慌了。
不知为何,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连给剧组的人说一声都顾不得的,苏遇连夜赶了回来。
她撞开宁秋家里的门,看到的只有孤零零地坐在地上的小煤球。
“煤球,煤球……”
苏遇头一次叫错猫的名字。
“宁秋呢,我的宁秋去哪儿了?”
第27章 观众
宁秋以前拍民国戏的时候,有过在天台上拍戏的经历。那时的戏份不是她站在天台上和情敌对峙,就是她被人用枪指着——总之没什么太好的回忆。
此刻,深夜,被贺晨拽上了天台的宁秋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觉得自己会被贺晨给推下楼去。
其实她早该注意到的,在她和宁鹤鸣说话时,贺晨正站在她背后的不远处,望着他们两个。当宁秋离开时,贺晨抱着双臂地看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贺晨认为是时候了。
于是她把宁秋拉进自己的车里,锁上车门还很贴心地给宁秋亲手扣上安全带,说:
“姐姐,我带你走。”
贺晨随意地把宁秋拉到一处住宅楼里。她拉着宁秋爬楼梯时,其间她们经过了二十户人家,只要宁秋喊一声,就能有人打开门出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宁秋没有喊,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贺晨那句“姐姐,我带你走”给蛊惑了,也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浑身没了力气,只能由着别人把自己拉向深渊。
等上了天台,贺晨很开心地往楼顶边缘跑,扶着水泥台子往下看。
风把她白色的裙子吹起来,同时也吹起她垂下的头发。从宁秋的角度看去,贺晨就像香港电影里站在天台上的,准备跳楼的女鬼。
贺晨看够了,就回过头向站得远远的宁秋说:
“姐姐,我跳下去,好不好啊?”
宁秋没反应过来。
贺晨就用更大的声音说:“我说,我跳下去好不好!”
“跳下去——”
贺晨抚着自己的肚子,笑:“一尸两命,多棒!”
换做以前,宁秋至少得劝两句,但是今天,她说:“嗯。”
“我就知道姐姐你最好了。”
贺晨头往后仰地笑了一声,接着站直,难得地用平缓的声音说:“姐姐肯接受我了,我就该让姐姐知道我憎恨的样子是怎样。”
“你恨宁家,是吗?”宁秋突然出声问道。
最开始的时候宁秋就感受到了,只是她不太敢确认。如今看来,这人也许真的想嫁入宁家,但是她真正想做的,是在婚礼当天,往新娘的捧花里塞一个炸,弹,一脸幸福地一扔,与在场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贺晨望着远处一栋栋的高楼:“他是一个私生子,他不是宁家的人。”
贺晨五岁的时候,父母不在了。
接着,她被舅舅一家收养。舅舅家对她很好,她则乖巧懂事,生活看上去又步入了幸福的轨迹中。
如果没有宁光的话。
其实宁光都不记得贺晨那时候的样子了。初中时随意地追求骚扰女生,追不到了就在贴吧论坛里扬言自己已经把对方给睡了,附上女生照片,电话,标明这个女生每晚的价钱——这是他常做的事。
贺晨的照片就这么被挂了上去,就这么被舅舅的儿女看到。
“太丢人了。”某天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舅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一家人都不说话了,各自默默吃饭,桌上只有碗筷的声响。
裂缝产生,扩大,再扩大。
乖巧的,优秀的女孩是他们勉强还能接受而且还愿意养的。
丢人的,被人给睡了的女孩是他们恶心嫌弃的。
至于事情真假,他们懒得想,去想的话也只会认为这是真实,因为有无数案例佐证。
邻里们说,这种没爹妈的女孩子最容易心理出问题。十几岁得知身世后离家出走的,辍学后出去卖的,多的是。
贺晨从来都不恨舅舅一家。舅妈给她洗过澡,在她过生日时说过“别人家的女孩都有洋娃娃,我们小晨晨凭什么没有”,他们对贺晨好得不得了。
只要贺晨不犯错,她就能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她那么努力,拼命地念书,拿回来的奖项垒得高高的,但是比不过一张挂在论坛上的照片。
贺晨要演一出暗暗接近,一点点杀死宁光的戏码。
可惜的是这场戏,缺个观众。
每天都在搞事,每天都在慢慢地给宁光使刀子,但是她的快乐却只能悄悄藏在心里,这让贺晨有点憋屈。
她需要一个观众。贺晨要把自己每天做的事都汇报给那个人,像学生写作业一样按时完成。那个人会和她一起分享这种偷偷杀人的愉悦感。
只是告诉谁才比较好呢?
贺晨找啊找,直到她看见了宁秋。
“姐姐。”贺晨朝宁秋这边一步步地走,“你知道怎样的两个人关系是最牢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