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青徊却是个坐不住的,时不时便要掀开车帘与沈远说话。
“沈远,你车可要驾稳些,若教咱们颠着了可仔细你的皮。”
“沈远,还有多久到?”
“沈远,你从前跟着咱们公子的时候多,那抱月阁的点心你可有用过?”
沈远还是那般不大理人,五六句里头不过回个一两句,青徊倒半点不觉疏离,倒似是开了话匣子言笑晏晏说个不停。
不多会儿便到了地方,霜澶推开窗户去瞧,心道沈远做事这般小心,特意将马车停在抱月阁街对面的小巷子口,想来是怕像上回那般碰着人教冲撞了的。
霜澶与青徊原是想下车,却被沈远拦住了,沈远只道虽是日间,抱月阁这样的地方还是少来为妙,没得教公子知晓了也不好,只问要吃什么他进去买便成。
霜澶心下回转,原也是这个理,左右不过是想吃里头的点心,谁人去买都是一样的,故而应下了。
沈远入内去,青徊支着脑袋朝看着窗外,倒似是入了定一般,哪里还有方才半点的坐立不安?
半晌,霜澶忍不住隐了笑揶揄道。
“莫看了,不过是买盒子点心,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竟也不放心么。”
青徊正瞧着抱月阁发呆,身后传来霜澶的声音,一时愕然,脑中回转了好些弯弯绕儿才琢磨明白霜澶在说什么,随即回转过身,羞红了脸面,“姐姐你胡说甚,沈远有什么好教我不放心的!”
语毕,又觉不对,青徊复道,“我对沈远有甚不放心的。”
似乎也不对,青徊正懊恼之际,霜澶佯装不解,“我在说点心,你扯沈远做什么。”
青徊闻言一时怔住,待想明白眼下她是被揶揄了更是不得了,倒似是被戳了肺管子,这便要撒泼了一般,半点不管这么大的反应落在旁人眼中可是此地无银了。只见青徊腾得站起身,正要开口,不想马车竟好似趔趄了一下,虽说不至于撞倒,可霜澶二人在车厢内还是教晃动了一番。
青徊随即僵住,半点不敢动弹,“乖乖,我的力气竟这般大了么。”
霜澶也一时怔住,赶忙收了玩闹的心思,推开窗户去瞧,只见车旁一蓬头垢面的女子被一叫花子夺食,是二人追打间无意中撞到了霜澶的马车。
青徊也探头在瞧,咦了一声,只道这女子眉清目秀的。
霜澶敛眉,复去看,心下大惊,竟是敛秋!
当下心慌意乱,忙跳下车去,青徊不明所以,亦跟着一道下了马车。
霜澶心急,冲上去便要将那叫花子拉开。许是那叫花子许是不曾有防备,竟教霜澶一把掀翻在地,霜澶不去管旁的,径直便去扶起那蓬头垢面的女子,拨开她额前的发,果然是敛秋!
“敛秋,怎的会是你!”
还未待敛秋答,那身后的叫花好似不甘心,起身朝霜澶扑来,青徊一把挡在霜澶的面前,只那叫花终究是男子,青徊一弱女子如何抵挡,正这时,沈远不知什么时候赶了回来,冲至众人面前,一脚便将那叫花踹出去老远,叫花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墙面才堪堪停下!
那叫花痛得直嚷嚷,见着来人,想来是讨不得便宜,遂悻悻然踉跄着跑了。
沈远手上还拎着才刚从抱月阁拿出来的点心,回头蹙眉瞧着众人,目光随即停留在敛秋身上,因着敛秋身上头灰头土脸,竟一时都不曾认出,“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是从前翰墨轩的敛秋。”
“姑娘想将这敛秋一齐带回府?”
“不然呢?敛秋是我妹妹,我既见了她还教她在外头流落不成?”
“只怕公子那头……”
霜澶自然知晓沈肃容是个行事万分小心之人,那私宅的小厮女使各个都是身家清白,“敛秋与我在翰墨轩向来交好,我能作保的。若他问起来便照实说就是,先回宅院吧,旁的晚些再说。”
霜澶说罢,与青徊一道将敛秋扶上了马车,沈远也不耽搁,遂扬了马鞭。
一路上霜澶眉头紧锁,掀了敛秋的袖子,幸好身上无伤,又瞧着敛秋衣衫单薄,随即解下身上穿着的大氅,披在敛秋肩上。
“你怎的会在这处与人夺食?”
那敛秋蓦得掉下泪来,一声“姐姐!”,随即扑在霜澶的怀中抽噎。
青徊亦是敛眉瞧着,默不作声。
霜澶一时手足无措,只得轻抚她的背,“莫哭,究竟出了什么事?”
敛秋还是闷头痛哭,良久,才吸了鼻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得抽噎道。
“我也不知如何就得罪了少夫人,她将我赶出了府,我无处可去,幸而今日遇着了姐姐,如若不然……”
霜澶心下一痛,“莫怕,你以后有我,咱们又可以在一处了。”
待回了宅院,霜澶将敛秋带回屋,吩咐人烧了热水替她洗身擦面,又拿了衣服与她穿。
待净了身子出了浴房,霜澶已然将才刚从抱月阁里头买来的点心摆了出来,遂招呼敛秋来用。
一旁的青徊见状,揶揄道,“姐姐是有了敛秋妹妹,眼里便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霜澶听罢,还未开口,不想敛秋小心翼翼道,“姐姐勿怪,是我的不是……”
青徊面上一僵,随即歉意道,“我不过玩笑之言,倒教你当了真,对你不住,你与霜澶姐姐交好,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霜澶拉住敛秋的手宽慰道,“正是呢,你莫当真,青徊是最好相与的人。”
霜澶说罢,拿了两块点心给了青徊,又给了敛秋,众人围着地笼,吃着京都城里头顶好吃的点心,好不惬意。
“今日这点心原是青徊要的,倘或你觉着好吃,明日咱们再去买。”
“近日不太平,姐姐还是少出门吧。”敛秋
霜澶愕然,与青徊面面相觑,“如何不太平了?”
“姐姐不知么,月前那协办大学士家的许公子凭白教阉了,又被人剥光了衣服在外头冻了一夜,翌日早被许府的人发现,待救醒都晚了,已然痴傻了的。”
青徊闻言,忍不住轻唿出声,霜澶忙抓住青徊的手轻轻拍了拍,复转身朝敛秋问道。
“可知晓是谁人做的?”
“这倒不知,那许公子眼下谁人都不认得,目光呆滞,还总是流口水……”敛秋说罢,才将口中不及咽下的点心尽数咽了,太袖擦了嘴。
霜澶闻言,心下稍安,却不敢再细问,没得给沈肃容惹祸上身。
那日沈肃容将她送回了宅院便与沈远二人骑马出去了,至半夜才回,当时不曾问他去做了何事,眼下看来,莫不是真去找这许若昀的麻烦了?
倘或是真,许若昀的父亲好歹是朝廷命官,他这般下手,日后东窗事发,可如何是好,可左右这事皆是因她而起,她难辞其咎。
霜澶心下不定,只想着待寻了机会找沈远问一问才好,眼下却再无与青徊敛秋一道用点心的心情了,青徊也是惯会鉴貌辨色之人,见霜澶神色有异,便拉着敛秋道,“姐姐今日受了惊,也累了,我带敛秋下去了。”
第79章 冬至2 还是细幺最懂我。
许若昀那事儿霜澶原还想寻了机会问一问沈远, 又想着沈远是沈肃容的心腹,倘或有心要瞒她也未必会与她说实情,还是等沈肃容回来了亲自问他的好。
因着霜澶心神不宁, 青徊再提议要出门霜澶便无多大兴致,倘或是要吃些什么, 差沈远去买便是。
平日里霜澶仍是与敛秋青徊一道窝在房里, 再叫霜澶去做女红是万万不能的了, 故而霜澶总是于一旁习字看书,说是看书,一仄日过去都未必能瞧见她翻一页的, 已然快两月了, 却不知沈肃容究竟何时从观里回, 若回了可会来宅院瞧她……
这日霜澶心里头委实没底, 故而悄么儿去寻了沈远, 将沈远拉至一边,遂轻声问道。
“你家公子已然去了好些日子,你可知他是择了哪一日去的观里?何时回?”
沈远默了半晌,才道,“奴才不知。”
霜澶闻言遂敛眉, 心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都撇下脸面了,不过是问问沈肃容何时回罢了,这也说不得么?
“沈远,你如今这样可不好, 日后若是讨媳妇……”霜澶眼波回转,心下正思忖着该不该在替他讨媳妇这事儿上头威逼。
不想正这时,后头传来清冷的声音, “你莫问他了,他确实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