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明明一个月前,明明她和爸爸将他抛弃在空房子里时,她还那么的光彩照人,可如今,为什么到了这样的境地。
“妈妈”
风间彻试探着。
“小彻,你来了”,病床上的风间妈妈微笑着,干瘪、满是皱纹的脸被拉扯得更加“丑陋”。
风间彻走了进去,拘谨得好像陌生人,听着床上的妈妈一个指令、一个指令的行动。
进屋,走过去,坐到床边,喝下准备好的温开水。
温热的水,放学回家后都能喝到的精心准备的温开水,他终于再次喝到了。
泪水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留下斗大的圆点,噼里啪啦。
风间妈妈看着伤心的儿子,眼角湿润,却不再言语,努力挪动身体直到将风间彻揽入怀里,哄着撒娇的孩子,慢慢拍着风间彻的背。她的动作时熟悉的力道,恰到好处,那是每逢风间彻受到挫折时,生病时,痛苦时都能得到的温暖的安慰。
泪水早就流干了,当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
在孩子面前,她唯有坚强。失去父亲的孩子本就可怜,如今要是在失去母亲,风间妈妈无法想象,这样的打击对她的小澈会有多么大。
可是,老天爷总是无情的。她终究失去了陪伴的机会。
无数的黑夜里,她偷偷看着儿子安详宁静的睡脸,泪流满面。她一次又一次的祈祷,让她多活一天吧,多活一天吧,却总是不如愿的。
每日掉落的头发提示着她生命的流逝。
她得提前做准备,以爱之名,导演一出早就面目全非的家庭戏剧。
她邀请了移情别恋的丈夫,风间爸爸。她拿出了两年前就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本来是想拖到小澈大考之后的,共同演出了一对因为距离产生隔阂的夫妻,各自寻求幸福的低级戏码。
幸好,一切顺利。风间的爸爸对爱情或许是不忠的,对孩子还承担着一份责任,他很配合,演得很好。
之后,她独自拿着行李住到了医院等待生命的结束。
本来,她是不想让风间知道真相的,可随着死神的脚步临近,她的脑子逐渐清明,最好的教育应该是真实的,风间彻有权利了解生死相隔的概念。
她会告诉她的小彻如何更好的成长,如何从她的手心飞走,飞向蔚蓝无垠的天空,从此不再恐惧。
她做好了删掉父亲戏份的决定,就让小彻有一个好爸爸吧。
这天,是在哭泣和无言中过去的。
哭累了的风间彻睡在了病房,旁边是同样安睡的母亲。
☆、第 20 章
守丧的物件已经被撤了下去,只留下黑白色的遗照和焚香用的香炉,灰烬撒在一旁,厚厚一层,炉子里却没与点燃的香火,只有残余的冰凉的黑色香根。旁边,本来黄白双色的菊花全都变成了深深浅浅的褐色,破败不堪,零落着。
屋子里也满是破败颓废,散发着腐烂、发霉的气息,很明显,很久没人打理、清扫过了,只是比一般的杂货间干净一点。
厚重的窗帘从没有拉开过,阳光因找不到入口而溜走,昏暗是基本的颜色,已经不太能分清白天黑夜,只有稍微黑一点儿和完全漆黑的差别。墙上的钟表因为电池的放弃而停摆,永远留在了13时十五分。
屋子里几乎是死静的,只有一丝不活跃的生气存在。微弱的呼吸声弱化在黑暗中,循声过去,浴室角落里蹲坐的是刚刚丧母不久的风间彻。
风间彻的样子已经大变样。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没有往日里干净的发型,斜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的脸色很不好,发暗,原本白皙洁净的面庞上满是胡渣和混杂着灰尘的轨道,是泪痕。他的衣服皱皱巴巴,有些部分已经贴附在身上,应该是没换过的。唯一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就剩下那双没有穿袜子的双脚了,事实上,脚趾上的白是不正常的苍白含青。毕竟是直接踩在镶满瓷砖的地板上,即使在夏天,寒凉是不能避免的。
风间彻就这样死气沉沉度过他的日子,渴了的时候,直接打开旁边的水龙头,伸头去喝水,全然不在乎水滴飞溅,沾湿脸、头发、衣服,滴到地面上。在以前,这样的行为对于家教良好的他而言是绝对不能出现的。而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不断放任下去了。
家里是没有人做饭开火的。厨房的比浴室更加冰冷,冰箱里也没有什么吃的,冷冻柜里还有几个月前的冻肉。风间彻并不在乎,如果真的到了饿的受不了的时候,还有几片干到掉渣的面包片可以充饥。
一切都是够的,都是恰到好处,既能维持不多长的活,也能保证不长久的死。
“新之助”
“新之助”
“新之助”
风间彻无意识地念着新之助的名字,回忆起新之助拥抱他的那个夜晚,幻想温暖的到来,幻想手臂的力度,风间彻的脸上浮现了幸福的微笑,他偏着头,手臂异常放松窝在胸前,整个人呈现出半倚半靠的姿势。
真好,我就知道新之助一定不会抛下我。
风间彻包裹在自我编织的美梦丝茧中,眼睛合上,安心睡去。
因为苦痛风间彻走进了悲伤构建的围城,高不可攀的城墙是他内心深深的桎梏,他就像一个游魂在城内的屋舍街道中漫游,周围是空的,只有他一个人,风间彻站在路中央想了想,还不错吧,自己应该是属于这里的,自由的放逐。
黑暗中,玄关处的小桌子上,手机发出的鬼火跳跃,伴随轻柔的一曲人鬼情未了《unchained melody》。
☆、第 21 章
野原一家人围在桌子旁,边吃晚饭,边讨论要去秋田的事。
“老公,你说咱们要给爸爸和妈妈带什么礼物好呢?”美芽问,带礼物的问题真的很让人头痛。太贵重的买不起,太便宜的还拿不出手。如果挑选的不合适,反而显得多余,还不如不带。
“不用了吧”广志拿着说,“老爸老妈他们什么的都不缺”,而且每次老爸来的时候,拿出来的产品连自己家里都还没有用上,真是让人羡慕呢。
“不好吧”,美芽忐忑,广志是怎么都好说的,可作为儿媳妇不考虑周全却是不行的,她向老公发出求助的眼神攻击。
广志躲闪,心里恶寒,多大年纪的人了还玩这样的把戏。
“小新,你有什么想法”广志果断转移话题。
“啊”新之助疑惑,“在说什么?”
“哥,我们再说给爷爷和奶奶带什么礼物好”野原葵解释,她哥怎么迷迷糊糊的。
“小新,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美芽问,没注意听家人谈事就算了,怎么连饭没吃进去几口。
作为妈妈,美芽敏锐觉得新之助的状态不对劲儿,尤其在震撼人心令人血脉喷张的男男之吻以后,美芽对小新的关注度可谓是大幅度提升,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美芽的眼睛。
“妈,我觉得不安”,新之助认真对美芽说,总觉得有事情发生的样子。
“你居然乖乖叫我妈!”美芽惊讶,平常都是没大没小叫名字的呀。
“美芽,关注的重点错了啦”,广志一头黑线提醒。他也有点惊讶于小新的乖巧样子,要知道,虽然新之助自从长大以后没有做想当众脱裤子这样太出格的事情,但是一直都是没大没小,吊儿郎当的,今天严肃的心情确实是不太正常。
野原葵一旁扶额,我们都是一家什么人啊。
“不安?”美芽正经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今天下午一直在打电话”
“一直没打通啊”新之助说,“觉得风间最近怪怪的,所以想跟他聊聊天,可是怎么都没打通,之后就一直,怎么说,提心吊胆的感觉”
“风间应该不会有事吧,那么乖的一个孩子,估计是有事情耽搁了没有接到吧”美芽猜测,果然跟风间有关呢!
新之助苦恼,“无论多么忙,整个下午都会有空挡的吧,就算当时没看到,之后也应该会打回来的呀,我打了30多通。”
“30十多通,你说给风间打了30十多通?”美芽大喊,随后想想表现得过于明显,缓和语气道,“再去打一个看看,直接给家里打,别用手机了”
“好,我再去试试看”,新之助麻利放下筷子,奔跑着去打电话。
而此时的美芽,完全沉浸在了“小新给风间彻打了30通电话”的事件中,耳旁嘟嘟响起的全部都是电话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