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是不是没用?”他扒拉扒拉旁边的塑料袋子问顾淮。
“不是药的问题,”顾淮摇摇头,“是未知病毒与体内免疫系统的抗争还没有结束。”
“丧尸病毒吗?”林彻拆开压缩饼干递给顾淮,见他不接顺嘴问道。
“嗯。”顾淮抬起头看着林彻手里的饼干,迟疑半晌之后才接过来:“谢谢。”
“你那些朋友我已经安置下了。”林彻咬着自己那份压缩饼干模模糊糊的说,“身强力壮的运动员都安排到了前线,剩下的也安排到了后勤,至于那些说话听不明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搞...”
“哎对了,”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林彻戳了戳顾淮的胳膊,“怎么还有个孕妇啊?”
“那是主办方的领导之一,”顾淮看出来林彻担心的是什么,“放心,她走位灵活,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林彻抿抿嘴,他还是害怕自己会因为某个人没用就丢下他,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怪不了别人,谁让他当年就一言不发的把他给丢下了呢?
林彻顿时矮了半截,他往前凑凑:“我们不会丢下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顾淮一愣,点点头没说话,站起身来往车厢里面走过去,在离林彻远一些的地方重新坐下,继续啃他的压缩饼干。
林彻攥着手里的奶粉,把它放在顾畅身边,自己走了。
他没这个资格在这儿乱晃荡。
下午的时候林彻要带队去之前去过的避难所再看一眼,刘黎也跟刘黎薪不知道哪儿去了怎么找都找不着,眼看天快黑了林彻也没接着找,带着宋晚亭跟肖尚俩人出发去避难所,临走的时候嘱咐顾淮,让他找找刘黎也兄弟俩,正好剩下两个人也能保护一下他们。
虽然他基本确定自己可以在天黑之前回来,但是以防万一。
正好顾畅刚刚退了烧,顾淮也没什么事,就顺着各个房间找刘黎也跟刘黎薪,找到一楼最里面的屋子的时候他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也没多想推门进去。
他猝不及防的看见刘黎薪的脸正埋进刘黎也颈窝里,手扶在他腰上,两个人在做什么不言而喻,他猛的往后退了一步碰到后边还开着的门发出咣当一声,刘黎也一把把刘黎薪推开,他低着头,脸红的滴血。
刘黎薪安抚的摸了摸刘黎也的头,歉意的笑着过来把顾淮拉出门去。
等到了门外,顾淮没等刘黎薪先开口,他带着点尴尬四处乱看:“那个...是你们队长让我过来找你俩的...不是故意看到你们那什么的.....”
刘黎薪看着顾淮的侧脸,微微笑了:“没事,吓到你了吧?”
“啊那倒没有,你们不用在意我的看法。”顾淮立马否认。
“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他一顿,“那既然这样,没吓到你就行。”
说着刘黎薪转身往里走,顾淮没忍住问:“你们俩.....是亲兄弟吗?”
刘黎薪愣了愣,回过半边身子:“对,怎么了吗?”
语气带了些敌意,顾淮抬起头直视他:“没事,这没什么。”
刘黎薪无奈的笑了笑,像是看惯了明明看不起又装作无事的人。
顾淮又补充道:“你听过一句话吗?‘羊是很合群的,不做上点记号,到时候就分不清是谁的羊了。’其实人也一样。没必要都一个模样,那样不就分不清谁是谁了吗?”
刘黎薪重新转回去背对着他没有言语,半晌他抬手握上门把手推门进去:
“谢谢。”
鲜少有人会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还解释的,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林彻,后来他就进了林彻的队伍。
他记得当时他跟刘黎也逃出他们那座城市的时候在一个路口碰上正往城里去的林彻,他看这群人要去送死就多嘴提醒了句,结果林彻只给了他一个斜眼
“怕死就赶紧走,你在这里废话只会让更多人给你陪葬。”
当时林彻他们已经将近五十个小时没有休息,开着车几乎跨越大半个中国,路上死的人比他们这辈子见过的都多,难免脾气暴躁。刘黎薪倔劲上来非要跟着他们,林彻也没管,只是问了他和刘黎也的名字,之后他们俩就加入了317。
那座城尤其凶险,在那里317损失了12个人。
后来林彻偶然得知他们的关系的时候跟顾淮是差不多的反应,只不过还没等刘黎薪多想林彻就一把拍上他的肩膀:
“那不挺好,亲上加亲!”
他当时噗嗤一声笑出来,也用同样的力道回击回去,心里几乎是瞬间敞亮开。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才笃定了到死都要替这个平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队长卖命,他想,他跟定这个头儿了。
也是幸运,317从四十多个人到现在只剩下五个,多少次险象环生都过来了,他和刘黎也竟然都还活着。
看来他这个卖身契还得接着续。
顾淮从楼里面出来之后径直进了顾畅所在的车厢,路上心不在焉的踩到一群蚂蚁,徐菲菲坐在她旁边倚在车厢壁上睡觉,旁边钱宝涵张着个大嘴睡的四仰八叉。林彻把钱宝涵归纳进前线人员,他昨天晚上守了一晚上的夜,大概是后劲有点大,到现在都没睡醒,也不知道饿不饿。
顾淮越过徐菲菲弯下腰摸了摸顾畅的额头,发现不烫了之后从一旁的袋子里扒拉出水银体温计给她夹在腋下,又去拆开她手腕上的纱布查看伤势。被咬的那一块还是有点要烂的意思,已经有点化脓了,顾淮皱起眉头拿过一旁的碘伏跟棉签给伤口消毒。
他心里知道这样大概没什么用,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干来的强。
徐菲菲睡的浅,被顾淮悉悉索索的动作吵醒,她睁开眼刚想说些什么,车厢突然大幅度的晃荡起来,外面轰隆的声音像是远古巨兽来临,他想站起来去外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地面晃得他根本站不住。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这是地震了。
雷声在耳边炸开,积雨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空中密集,转瞬间下起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泥花,腾起模模糊糊的水雾,不远处的大楼隐没在里面看不清晰,轰然倒地。
这里成了生与死的炼狱。
顾淮趴在车厢里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景象,全身像僵住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等到震动过去他才回过神,他抹了一把被溅进来的雨水打湿的脸拎起药箱就往下跳,□□声不绝于耳,他站在那里环顾四周突然觉得有些熟悉,急忙定定神。
不久之前他轮值过的急诊科,一直是这种环境。
那里令人窒息。
在那里,他感觉抓不住任何一个人,本来好好的人转瞬间就没有了,前一秒还在安慰别人的人,下一秒就没了生命指标。
他觉得恐惧,他生怕这里会变成急诊室一样的地方。
他攥紧药箱的把手,雨水从头顶冲刷到全身,他使劲眨眨眼睛全力往楼里跑过去,被分到后勤的所有人,还有前线换下来的大部分人都在里面。
雨水混杂着泥土的味道充斥鼻腔,顾淮刚要从缝隙里钻进去,刘黎薪从后边绕出来,脸色很焦急,他抓住顾淮好像要说什么,话到嘴边顿了一下,又说:“你看见我哥了吗?”
顾淮反应慢了半拍似的:“你哥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刘黎薪摇摇头,似乎是很后悔:“我去上厕所来着,回来的路上地震了。”
顾淮皱起眉头,刚想怎么安慰安慰刘黎薪让他别担心,刘黎薪就从一旁的角落里掏出一把铁锹:“嫂子,你救人,我给你开路!”
顾淮没来得及阻止,刘黎薪就背着枪拿着铁锹往前边跑过去,里面的楼还没有彻底塌,谁都不知道余震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压在坍塌的楼体下面,但是刘黎薪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往前跑,顾淮好像明白些什么。
他现在其实最想做的事情是找刘黎也,但是看见顾淮之后意识回笼,所以他暂时放弃了只想要去救哥哥的意愿,先做一个军人。
这是他的天职。
顾淮没迟疑,拎着药箱就往里跑,这种时候拖一秒就有一秒的风险,埋在楼体下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他径直跑到最里面,刘黎薪跟着他过来尽量注意的飞快开了门,检查过确认没有人再奔向下一个。
第十一个人从楼梯口旁边的房间里被挖出来,那人右胸被一根断了的钢筋穿过去,大概是没有伤到主动脉,但是创口太大,血还是在汩汩的往外流,顾淮拽出医药箱里仅剩的两卷纱布使劲的按压在他的创口边。他明白,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这个人没救了。